牢狱之内唯有一方书大小的窗户,狱卒一个时辰换一个人巡逻,共有三个狱卒把守,另有三个狱卒在大牢门前看着接替换班,一天六人轮替,恰好十二个时辰。
泾州永平县的县衙不大,只因为恰好地处富庶,来来往往的人也多如过江之鲫,人一多,这也难免滋生事端。不过泾州在海东的各州里,却还算得上是平和的。
池鱼缩在角落里暗自打探着牢狱内的情况,又瞥了眼隔壁趴在地上没什么声息的少年,叹了口气。
如果利用好这个少年,他想要逃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但是倘若他真的利用这个少年逃出了狱……
池鱼拧着眉头看向大牢的门。如若他没猜错,待会儿就应该有人要来这里了。
他一脸不甘,又用眼神骂了微生雀一百遍。
那个人胆敢给他下毒,就必然存了用他牵制沈令仪和戚尧的心思。公堂之上,有钟三和县尉在,他怕是急得就想着把罪责通通往他这里推。
微生雀这人……说着与戚尧是老相识,可他瞧着这两人,比起老相识却更像是许久未见的仇人。
他要是不逃,即将面对的就该是严刑拷打了。
可是如果他真的利用了这个少年,那和微生雀还有什么区别。
池鱼越想越气,又烦得踢了一脚隔壁的门。
趴在地上的少年被他震醒,抬起头望向他。
“你是不是想要逃走,”他像是用尽了全力直起身子,拍拍身上的尘灰,又抹了一把脸,“我们一起越狱吧!”
“闭嘴!”池鱼一下子靠近他,身体条件反射似地紧紧捂住了少年的嘴,又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你想被狱卒发现就直说!”
池鱼这下可真是开了眼,被这人的精神状态吓了一跳。
窝囊废倒不是窝囊废,但蠢应该是有一点。
此时巡逻他们这列的狱卒正好将将要经过,池鱼一个扑腾而起就又缩回自己的角落,当做无事发生。
无事发生。
狱卒可能是听见了这里的一点动静,疑惑地经过往里探了两眼,沉下脸凶神恶煞地拍打了门几声。
“别给我做小动作!”
狱卒走过,池鱼呼出一口气,目光针一般刺过隔壁关押的少年。
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进来的,这么蠢,还能做什么恶事?
还好我人善。
池鱼点点头,对自己很满意,对上少年的视线,伸出了食指朝他勾勾,轻声说:“哎,我有个想法。”
公堂之上,气氛依旧压抑凝重。
微生雀方才的言辞听来确实是诚心诚意,没有半分作伪的样子。但毕竟他是个商人,狡猾奸诈,口齿伶俐,保不准嘴里那句话是真话。
不过钟三爷却有些等不及了,眼神示意李县尉赶紧押那二人的同伙入堂。
他倒是很想知道,这些人杀他,到底是为了哪件事……寻常也罢,但倘若是那件……
钟三爷眼神凝沉而压迫,但面色如常。
县尉早就知晓他的意思,但不知道还在犹豫什么,迟迟没有召押。
“召此案疑犯。”
他话出不久,随即便有一狱卒着急忙慌地跑上堂,神色忧惧,磕磕绊绊地吐出:“大人……人、人、跑了——!”
“跑了——?!”李嗣也被这消息震惊,腾一下就站起,“你们——!”
虽然表情夸张,但他眼底却掺了别的情绪。
一行人气冲冲地快步奔至牢狱,正巧碰上未分监而关的几人斗殴在一起,旁边牢狱里看热闹的起哄的,有不少都在呼喝。
“安静——!”李嗣一声令下,斗殴的人群却难舍难分,许是怒气上来,也顾不得什么官不官的了。
李嗣看向那间关押着此案嫌犯的已经空了的牢狱,又四周顾视,轻易发现了这间牢狱的隔壁也空了人。他两手背在身后,微挑了眉。
片刻转身,对着狱卒一顿痛骂,又侧脸,脸上堆出讪讪笑意,朝钟三爷点头呵腰:“三爷,这件事我必会彻查到底!今日之事,我必会给您一个说法!”
“狱中斗殴的那几个——给我拉出去——!每人打二十大板——!”他大手用力一挥,指向方才斗殴的牢狱,声音听起来很是愤怒,转身又表情一变,“都是手下人不是,我一定好好罚他们——!”
钟三爷被他这一连串的招数弄得气也消了许多,不过还是不爽,想要张嘴。
下一秒李嗣的话又连上。
“不出三日——!三日之内,下官一定能抓住这个真凶——!”
虽然心知这是李县尉的阿谀,但毕竟没有人会讨厌这样的讨好,钟三爷顿觉丢失的面子回来了,气也没了,淡淡地说了句。
“好吧,期待李县尉早日抓到他们。”
场面又变成和和乐乐,微生雀跟在众人末尾,一言不发,看向李县尉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戏谑。
抓住真凶。
抓到他们。
他品味了一番,嘴角不动声色地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