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离去,陈柱儿在模糊的视线中发现这位大人的腰间原来有一把不寻常的长刀,随即昏死了过去。
戚尧迈出龙牙狱,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朝着身旁的蒋书文吩咐道。
“这个陈柱儿别让他死了,后面留着还有用。”
蒋书文轻点头,默不作声地看着戚尧的侧脸。他的视线望着远处,可这里是中虞,没有大漠群雁,也没有那位沈姑娘。
当今圣上本来正是大展宏图的壮年,几年前却突生大病,病愈后便开始求仙问道,寻神拜佛。后来虞文帝朝政也不管了,美名曰“无为”,全赖座下五灵氏钟齐冯陈……哦不四灵氏……原先还有个海东贺氏照管。
求仙问道,丹药鼎炉之流昌盛,“仙师”的流行比起几年前却是要更盛了。
几年前听说是那位最得宠的仙师得罪了庆宁公主,于是被逐出宫去,圣上后来也渐渐地不再沾染此道了。可没想到后面却顽疾难除。
此番冯四遭刺杀,加上之前冯三之子被杀,寒州冯氏毕竟身列四灵氏,故而圣上大怒,下令刑部彻查。
却没想到抓来抓去,抓了一群山匪。
想必虞文帝是对刑部有所不满,这才又把府主暗中宣入宫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可解意府的职责只有监察四灵氏,并无其他职责。
蒋书文收回思绪,不再多揣测,跟上了已然动身的戚尧。
春夜多雨,戚尧向来厌倦雨,今日老天留了情,天朗气清。
“找到了么?”他未抬头,就知晓了来人是谁。
阿土坐在窗栏上,无聊地玩着弹弓,声音愈发得小:“没有……沈大侠应该是在那条河四周不见的。”
戚尧依旧安静,只回了句。
“嗯。”
“你先去看看戚筝吧,她太久没见你,很担心你。”
阿土想到戚筝就瞬间眼睛一亮,但又沉默地探了师父一眼,见他没有太大的异常就飞身离开了。
戚尧坐在解意府中,提起狼毫笔就一笔一画地练起自己的字来。他衣着单薄,肩头手臂上还留着不久前在大漠打斗留下的伤疤。
月光斜行,穿过窗棂,洒下一点辉照。
纸上笔笔画画,明明狼毫有力,笔锋强势,却又越写越柔缓。
不大的纸张上只密密麻麻地写着同一个词。
沈令仪。
沈令仪。
窗外月色依旧,枝桠轻摇,千古同月,两处也同月。
沈令仪眯起一只眼,用另一只眼透过铜钱洞视天上的一方皎月,像是能框柱它。
她卸了力瘫软在椅子上,盯着桌上一笔未动的连环画册,重重地又叹了口气。
太久没画画,她的丹青果然退步了许多。连环画册旁是她画了又涂了的废稿,上面什么东西都有,有些甚至辨认不出形状。
砚台旁的木马神气威风,沈令仪轻轻点了一下它的磕角,它便应声倒下。
她撑着自己的下颌,下意识微歪了头。
画什么戚尧才会原谅她呢?
呸,她这次只是意外。
算了,能画什么就画什么。
烛光和月辉照耀下,沈令仪眼神中跳动着火光,神情认真,一笔一划地勾勒画册,时而皱眉时而满意地微笑。
*
“师父,你一直待在这儿不无聊吗?”沈令仪刚练完箭术,轻喘着气,双手敞开,“我觉得我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而且师兄已经离开寒月寺了。
明魏一眼就看出了自己徒弟的心思,掀了掀眼皮,又合上眼继续诵经。
“等我念完。”
“好。”
沈令仪虽然也在这寒月寺中待过好几年,但与明魏一点也不相像,跪坐在佛像前心里却毫无敬畏。
她等师父无聊,也像模像样地跪坐,闭上了眼。
总得祈求什么吧?
她又睁开了眼闭上,双手合十,难得虔诚地躬下了腰叩地。
……我求沈令仪杀她仇敌,一消宿愿。
倘若真有神明,我求挚友戚尧康乐,余生顺遂,平他旧日憾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