绒毛般的雪从微张的指缝中露出些许,不仅没掉,反而被抓得更实了。
而在孙闻闻看不到的地方,镰刀的木头把手上悄然附着了一层薄薄的冰,像冰糖葫芦外面的脆壳,把雪牢牢地粘住了。
“怎么样!”盛清风将镰刀在两手间抛着玩,得意:“要不要和我来个同款。”
微热的指腹抵着掌心,像贴到了四十来度的温开水。
孙闻闻:“不用了,谢谢。”
他果断拒绝了盛清风的提议。
真弄上了,这‘雪套’估计也活不过半个小时。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但内心激荡的情绪似乎真的平稳了一些。
孙闻闻收回视线打算继续干活。手刚要碰到叶片,一个黑色的东西却突然横插了进来。
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是一只黑色的手套。
布料单薄,但摸起来却温温热热的。
身边凑过来一道呼吸声,盛清风调整着左手的手套眨了一下眼:
“不用谢。”
孙闻闻没有拒绝。
手套看着大,但带上却意外地贴合,只在指尖的部位多出来一些空余。
而他再去触摸水云草时,声响和蠕动都没有再出现。
两个人都不是会偷懒的性子。
安静干活之后,效率很快便追上了其他人。
在天边出现光亮的时候,整片田里的水云草终于被收割完了。
甘显兵清点完数量后,便安排寸头带着五六人将这几框水云草送到老地方去。
而他自己则是带领剩下的人前往下一个场地。
但,饶是孙闻闻和盛清风提前做了很多心理准备,也依旧为面前的场景感到不可思议。
雪地中间,这些人分成三支五到七人不等的小分队,拿着镰刀和锄头,
居然在围捕寒潮怪物!
怪物是被他们用一个圆形的东西吸引出来的,足有一层楼高,宽大的肩膀和粗壮的胳膊让聚在周围的人类如同蚂蚁一般。
但最终的结果却是蚂蚁在戏耍大象。
寸头轻松拽住胳膊一般粗的麻绳,姿态潇洒地从空中飞过,稳稳绕过怪物的身躯后,将麻绳送到甘显兵的手中。
在一旁等候的同伴及时上前,协力拽住了麻绳。
一左一右同时用力。
‘大象’被拽着往后倒去,摔倒的瞬间砸出了一大片雪雾,裹挟而至的风将孙闻闻额前的碎发全部吹了上去。
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他垂下眼皮躲避,却意外对上了另一道视线。
才到他腰间的小孩鼓着脸,一双眼睛瞪得浑圆,正满不服气地看着他。
他们被甘显兵以危险为由安排了旁观,和这个小孩子一起。
但他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矛盾。
想不明白的孙闻闻冒出一个问号。但他曾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小孩是一种很麻烦的生物。
可目前,在孙闻闻的心里,
麻烦=盛清风
而盛清风现在正.....
黑发少年瞅着瞪眼的小孩心生趣意,趁着他没注意到自己,一只手猛地盖了上去。
小孩吓得猛闭眼:“啊!”
紧闭的眼皮疯狂抖动,时间一分一秒走过,却什么都没发生。
小孩重新睁开了眼。
一只比他的脸还大的手稳稳地停在了鼻尖前,随着他慢慢睁开眼睛,温热粗糙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盛清风收回手:“小屁孩,眼睛瞪得都要掉出来。”
一句话让小孩的脸重新鼓了起来,他愤愤地扫过两人,刚想张嘴却又被打断。
孙闻闻蹙眉思索:“你...难道想上厕所?”
“噗!”盛清风忍俊不禁,嘴角抖得顾不上遮掩。
小孩白皙的脸蛋肉眼可见地涨得通红,一直蔓延到了脖子和耳朵,小小的手握成拳头,扯着嗓子就喊:
“谁!谁想上厕所了!”
但闷笑声不断传入耳朵,另一人眼里的疑惑更是清晰可见,小孩气得找不着北,头脑一热直接把心里话吼了出来:
“凭什么你们一来就有资格去采集神草!!”
他不甘心地喃喃:“而我,却连靠近都不让...”
神草。
孙闻闻捕捉到关键字眼,仗着小孩个子矮看不到,明目张胆地同盛清风碰了下眼神。
“什么神草?”盛清风先问问,“那不是叫水云草吗?”
“那就是神草!”小孩更气了,“你们怎么这都不知道!”
孙闻闻接着问:“为什么叫它神草?”
“哪有为什么,神草就是神草!”
盛清风凑上来:“喂小鬼,你该不会也不知道吧。”
“什么?!”一来一回间,小孩被激得眼眶都红了,脱口而出:“我,我,我当然知道了!”
但他嘴上这么说,眼珠却慌乱地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心脏一下下地砸着胸腔,记忆里母亲细细叮嘱他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
说这两人都是刚来村里的,底细不明,关于那位的事情不能说。
可,可他们都跟着显兵哥去割神草了。
小孩迟疑地在脑海中反驳母亲的话。
盛清风将小孩的纠结尽收眼底,他轻笑着,决定再来最后一击。
他俯身拍了拍小孩的肩膀:
“没关系,不知道也没关系,你还小嘛,不知道也正常。”
说着,盛清风转头,善解人意地招呼着孙闻闻一起去给甘显兵他们帮忙。
终于,小孩被这句话压垮了最后的理智。
他梗着脖子将母亲告诉他的话全部吼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