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动作太过突然,也间接打断了甘显兵的解说。
他笑容微僵,眼神似有深意地落到孙闻闻的身上,转口问:
“嗯?这是怎么了?”
微顿的语意中藏着外人看不懂的信号。
一刹那,整片土地上的劳作声全部停了下来,一双双眼睛似有似无地盯了过来。
是观察、也是威胁。
视线如刀,但中心区域的少年却巍然不动。
呼。
孙闻闻直到将肺里的空气压缩干净了才慢慢把头垂下。
视野中灰色的天空被一张伪善的笑脸替代。
他对上甘显兵的视线,不咸不淡地说:“没什么,刚刚突然觉得热。”
“等会儿干起活来会更热的”,甘显兵说:“不过,你们要是热了想脱外套,记得把保管好。”
他笑得意味深长:“我们这荒山野岭的容易丢东西。”
孙闻闻:“好,谢谢。”
甘显兵表情不变,又转头对身后喊:
“今天早上的任务就是把这片收割完,大家开始吧。”
这群人显然做惯了这事,一人选了一块地开始干活,最后给他们剩下了一个角落。
靠他们最近的则是甘显兵和寸头。
这两人看着埋头干活,但孙闻闻感觉,只要他们发生了什么,这两人会在第一时间察觉。
但也侧面传达了一个信息:这群人不会贸然动手。
既然如此,孙闻闻便看向了面前一大片的水云草。
越凑近看,这水云草便越发诡异。
行走靠近时,上面像蛇鳞片形状的纹路上闪过一阵阵细碎的光泽。
越瞧越不像植物。
镰刀稳稳地握在细瘦的手掌中,孙闻闻拽住水云草的尖角,镰刀在距离根部三十厘米的地方笔划,手臂蓄力将要割下,但突然——
“滋啦滋啦!”
奇怪的异响从手中传来,同时指尖的软肉感到一阵奇怪蠕动。
孙闻闻飞快地松开手。
他摩挲着指腹,佯装无恙地转了转右手上的镰刀。
琥珀色的眼睛冷静地观察了一下周围。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正常,也没有听到‘滋啦滋啦’的声音,但...不知道是真的没有,还是他们已经习惯了。
打探无果。孙闻闻垂眸看向面前的水云草。
纯蓝色的叶片栽种在土地上,但上面菱形的鳞片细看却反着偏紫的暗光,
时间缓慢流逝,瞳孔在专注中逐渐缩紧,
终于!
那片叶子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鳞片的纹路一缩一放,弧形的叶面扭成了S形。
竟然是上面的纹路在蠕动!
孙闻闻不再留手,一道白光闪过,镰刀水平割过,一株水云草被分割成了几片。
他俯身,手指捏着叶片两面,甚至稍稍加重了力道。
这次,没有异响,也没有蠕动。
蓝色的叶片在手指间揉搓后扔进了竹篮,浅浅铺满了底部。
孙闻闻盯着看了一会儿,又回到田边,板着脸毫不犹豫地划过几刀。
“簌簌”声后,水云草在脚边堆成了一个小三角。
他又蹲下,一手抓起一坨就往竹篮里扔。
年轻人中有人不满他这样粗鲁的行事,梗着脖子、满脸怒气地就想过来,却被甘显兵一个眼神逼退了。
他瞬间收敛了气势回去继续干活。
这么几刀下去,这块角落的‘尖角’已经被孙闻闻割完了。
他背对着村民,蹙眉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心脏跳动依旧剧烈,血液滚烫但不灼人,流动间将关节的皮肤都烫得微红。
这么多水云草割下,盘旋在心头的陌生情绪却没有半点消退。
变成人类大半年了,孙闻闻依旧不习惯被情绪操控的感觉,就像被挂在空中一般,晃晃悠悠没个着落。
往往这种时候,他会把自己扔进雪地里,等能量耗光了再回来。
不过现在,这种方法肯定不行。
但幸好,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麻烦家伙。
孙闻闻放下手,垂眼看蹲在半步之外的黑色脑袋。
这人从刚刚就蹲在地上不知道干嘛。
微卷的发尾正轻轻抖动,孙闻闻从他身后探出脑袋,问:“你在做什么?”
盛清风闻声俊秀的面容从黑发后露了出来。
微仰着的漠然视线在看见来人后融为了荡漾的春水,盛清风得意地扬起嘴角:“快看!”
他将一个长条的白色物体举了起来。
物体的尾部接着弯弯的镰刀。
再定睛一看,上面白色的边缘露着一些绒毛。
不,也不是绒毛,是一层尚未夯实的雪。
这人竟然在黑色的把手上裹了一层雪。孙闻闻惊奇地上下打量。
这么一裹,镰刀确实看着干净了不少。
但......
孙闻闻戳了一下,雪花洒下一块,把手上赫然被戳出了一个小坑,
“你能握住?”
盛清风扬眉:“怎么还小瞧人呢?!”
他提着往上抛了一段距离,手掌一张一合,精准握住了把手。
啪地一下,
竟然真给他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