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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五十九回 叔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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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华的春雨往往来得甚为迅疾。

崔文纯正与莫元舒在书斋内品茶听雨,却见一冷府小厮步履匆匆地沿抄手游廊赶至窗边,低低地说了一句“老爷有请”。

闻言,崔文纯下意识地起身换衣戴帽,随那仆役快步赶往了角门。早有轿夫冒雨恭候在外,先伺候他上了轿子,而后一行人就着急忙慌地奔往冷府。崔文纯大步趋入书斋,彼时冷濂生正于屋内负手踱步。

见女婿来了,他立时命人掩门,又令一众仆役齐齐退至五十步外,不许近前服侍。

崔文纯小心翼翼地关合了窗户,屋内骤显昏暗阴沉——他上前点了蜡烛,几束幽光映于墙上,衬得二人身影如同鬼怪。

“岳丈召小婿前来……不知有何垂训?”

冷濂生一面轻轻摩挲着那柄象牙扇,一面叹道:“贤婿,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我翁婿便不必玩弄字眼儿了。皇上宣示内禅之意,太子不日嗣位为君。你叔父昔日存心构陷莫度回,迟早大祸临头;我主政多年,树敌无数,亦难保无虞。遍观你我三人,惟有你尚存活命之机。今日唤你来,正是为了议一议如何保住你的身家性命。”

“岳丈……”

“且听我说,”冷濂生怃然自失,“我先前举荐高骥为太子詹事,原想着他可对太子多行牵制。如今看来,此举错使太子如鱼得水。我自视颇有识人之能,不料高骥竟一心一意辅佐元储。其实这道理也甚为浅显——试问有何人甘愿力辞‘帝师’之荣而与储君为敌?近日我深悔未能将你及早安插入东宫为佐,到头来……”

顿了顿,他感喟道:“贤婿,我只问你一句。”

崔文纯心弦一紧,躬身道:“岳丈请问。”

冷濂生一指凳子令他坐下,而后出言道:“你与那东宫的前任司经大夫莫元舒……究竟如何了?”

崔文纯默然不语。

“倘若……我是说倘若——倘若你去寻他,能否力保崔氏无虞?”

“难。”崔文纯轻轻一叹,“他将来要复仇,必是恨极了我们崔家的。”

“那我女儿……”

见冷濂生勃然变色,崔文纯赶忙拱手道:“还请岳丈放心,小婿已托得乔监代为照拂。此前伴驾南巡,小婿改头换面,于金陵、钱塘购得了四五座宅院,新雇仆役伺候;另添置了多处田庄,所存银两至为丰厚,并为夫人伪造了身份文牒。将来天翻地覆,我自然会与夫人和离。到时让夫人南下问道,定可安稳一生。”

冷濂生倍觉讶异地瞧着自己的女婿,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良久,他摇头道:“难为你如此上心。”

“此为小婿分内之事。”

“那莫元舒……当真不能通融通融?”冷濂生仍是不死心地问。

“杀父之仇、南疆之恨,您让他如何通融?”

“贤婿,”冷濂生将象牙扇往桌案上随意一扔,沉沉道,“皇上南巡时,崔缜奉敕留守在京……太子必是衔恨于他的。”

崔文纯悲叹不语。

寂然良久,冷濂生重重一拍桌案,痛悔道:“我有三误。一误以弟易子,二误举荐高骥,三误……”

见他不说了,崔文纯因问:“敢问岳丈,这三误是……”

“皇上内禅,我原以为他仍会遥秉大政。可听其言语,竟绝无此意——当真撤手不管了。”冷濂生面露忧色,站起身来回来去地踱着步,忽而又猛一驻足,“其实……尚有一个壮士断腕的法子,只是你未必肯用。”

“还请岳丈明示。”

冷濂生抬起手招呼他过来,继而低声说:“莫度回冤狱俱在崔缜一人,倘如他能自戕……如此寻了短见,既不用你以身替死,又能让你免去牵连坐罪之忧。到时不过是丢职罢官而已,你仍可太平一生,岂非两全其美?”

“不可!”崔文纯断然否决,“这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当初他既与施世修做下这等丑事,便理应对此有所预料。”

崔文纯连连摇头,直言不讳地说:“话虽如此,却并非小婿所能置评。叔父绝无此心,小婿身为侄儿,更应设法化解。化解不成,则应以身挡祸。”

“贤婿所言……亦不无道理。”冷濂生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沉吟了片刻方才道,“归根结底,惟有你叔父才能相机决断。”

闻言,崔文纯垂首不语。

冷濂生拾起象牙扇,于手里掂量了几番,继而递与崔文纯,道:“这扇子……我留着别无用处,你拿去吧。”

“小婿怎能……”

“拿着。”

见崔文纯接过扇子,冷濂生这才满意颔首,面上笑道:“多年来,你于我面前一贯恭谨守礼,你叔父也常常夸赞你稳重体面——他就是那么一个性子,素来不知如何教养子侄,单会动武耍横。你比他明事理,让让他吧。”

“小婿不敢与叔父记仇。”崔文纯躬身行礼。

冷濂生却好似来了兴致,话说个没完:“朴怀,你为人处事自有一番道理,我的女儿能嫁与你……不亏。只恨我利欲熏心,生生把你们两个没有缘分的可怜人凑到了一起,耽误了她修道不说,还让你空身守了这许多年。”

崔文纯动容道:“岳丈待小婿如待亲子,小婿岂敢不尽心报答?夫人是公府贵女,小婿能与夫人结亲……原是高攀了的。虽并无夫妻之实,但彼此恪遵礼节,也算相敬如宾。”

“崔氏如今也是‘公府’了,”冷濂生莞尔一笑,复又默然良久,终是说,“天色已晚,又下着雨,你且回府去吧。”

“是,小婿告辞。”

冷濂生秉烛将他送至门边。崔文纯匆匆行去,于游廊拐角处回首一望——冷濂生的面容身形俱已隐于雨幕之后,惟有一点烛光幽幽照来。

……

回了书斋,见莫元舒仍点灯相守,崔文纯的心内霎时暖意融融。他左顾右盼了好一阵,而后才转入屋里,一把脱下被雨打湿了的外袍。

莫元舒立时上前,搂着朴怀“讨恩典”。崔文纯面颊通红,低声骂他“没皮没脸”“恬不知耻”;莫元舒则不以为意,哼哼唧唧地担下了全部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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