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紧皱眉头,眼眶内似有泪水,连腰也直不起来了。他不敢用力咳嗽,身子的颤抖愈演愈烈,稍稍一动便是一声低沉的呻吟。
宗承受对此心知肚明,却只饶有兴致地从旁欣赏。
太子阖上双眸,强行压抑着喘息,装作一切如常地问道:“崔文纯弃市……可有成例?”
翁策之起身作答:“当日太祖临朝,有诏曰:‘凡王公大臣,并不许奏祥瑞、崇释法,违者弃市。’后奉敕初封世袭一等安国公卫毕忠出使钦州,谋建功德寺。钦州刺史胡文法奏明太祖,太祖诏有司正刑弃市——先前崔文纯请铸大佛像,其罪已明。”
闻言,苏寺生叹道:“翁公,国朝纲纪历经二百年日侵月扰,难免有所改易。至于崔文纯请铸大佛像……灾民也是从中获了益的,实在不必以太祖法度苛责今世大臣。”
太子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身下更觉不适,不由呻吟出声。
“殿下,用不用奴婢请太医来为您把一把脉?”宗承受于榻前恭谨跪了,竭尽忠悃地温言询问。
太子愈觉羞愤,竟战栗着说不出话来。
若不是此人执意要让自己带着物件儿见人,自己又何必遭受这等折磨——偏偏他还装出这么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太子回想起这几日榻上的诸般酷刑,登时心生畏惧。
宗承受看似温柔体贴,到了晚间却变得那般凶狠,仿佛换了一个人。
太子黯然作想——当日他被迫草拟了“痼疾复发”的奏疏,以此暂时推却了婚事;而宗承受嘴上说着恭候“赐予极刑”,实则偷偷绘制了数幅秘戏图,于情浓时低声威胁他说:“倘若殿下杀了我,这几幅图立时便会送到皇上及殿下的几位僚属手边。”
太子起初不信,宗承受就刻意将秘戏图搁入了来往案牍之中。恰好高骥前来查阅,这让他魂飞天外,只好乞求宗承受高抬贵手。宗承受却坐地起价,直到他被折磨得哭泣着发誓绝不取其性命后才将将过关。
有此一事,他不敢赌,不敢赌父皇看到秘戏图后的反应。
“殿下,您的身子……”翁策之来到榻前跪下,关切地说,“如今天热了,殿下何必围着这么厚的被衾?宗承受,还不快快为殿下撤了?”
宗承受笑着伸出手,太子却骇然变色——毕竟宗承受只许他穿了外袍,底下未着寸缕,若是撤去被衾,岂非……
“不……不必!”太子急忙喝止,但一不小心动了动腿,登时又是一声呻吟。
“既然是殿下吩咐了,”宗承受笑着起身,继而搀着翁策之站起,“翁公,咱们还是别操心了。”
翁策之转回椅上坐了,又听太子问:“可有楚尚枫弃市的成例?”
“有。”翁策之凝眉答道,“当日太祖临朝,有诏曰:‘非皇后、皇太后亲戚不得封爵,违者弃市。’后吴贤妃遣宫人赴其兄吴梃府上密谋讨封三等伯。吴府管事密奏朝廷,太祖震怒——吴梃弃市,吴贤妃赐白绫。”
太子微微颔首,忍下不适而出言赞道:“翁卿果然……熟知章法典故,将来必可穷治恶根……”
听闻此语,苏寺生惶然不安,连忙自袖中摸出巾帕拭汗。
“你们退下吧。”太子强撑着挥了挥手。
群臣各自起身叩拜行礼,而后次第步出了茂典堂。待众人远远退去,宗承受掩合了殿门,旋即疾步来到了榻边。
“忤逆犯上的畜生……”太子顾不得溢出的泪水,咬牙切齿地说,“你快……快拿……拿出去……”
宗承受跪倒在地,却仰头望着太子通红的面颊笑道:“殿下有令,奴婢不敢不从。但慈仁皇后的绘像及牌位就在后面儿,您确定要让奴婢在此为您……”
“不……”太子陡然念及母后,雌伏人下的万般屈辱齐齐涌上心头,终于忍不住哭泣出声,呜咽道,“不能……不能在这儿……放过我……你放过我……”
“奴婢心里只有殿下。”宗承受轻轻牵过太子的手,低声道,“虽说先前举止略显粗率,皆因殿下不肯正视奴婢的心意。只要殿下赐下真心,奴婢定然好生待您。至于那两记耳光……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向您谢罪。”
“你别碰我!”
太子如同被烈火燎了一下,奋力地撤回了手,一脚踢在宗承受胸口,紧接着便要下炕,却只咳嗽着动弹不得。宗承受爬起跪好,先恭恭敬敬地叩了个头,随后扑上去,一口咬在了那已然存了伤处的嘴唇上。
“畜生……你放肆!”
“殿下……听话。奴婢求您了,您听一听奴婢的话。”宗承受压制了太子的抗拒,凶狠地吻着他。
太子原本就呼吸不畅,更何况还在咳嗽,这下被憋得气息奄奄,只能软软地靠在宗承受怀里大口喘着粗气,连呵斥的力气都没有了。
“殿下,您身子一向不好,便不要与奴婢赌气了。”宗承受舔了舔太子朦胧的泪眼,柔声细语地说,“殿下,在这儿毕竟是当着慈仁皇后的面……咱们去后堂吧——奴婢请殿下移驾。”
“你……你这个畜生……”太子仍微微地挣扎着,纵使气喘吁吁也不减怒意,“你把我……弄成这样……让我怎么能……走到后堂去?”
宗承受撩开太子额前的乱发,亲了亲那稍有薄汗的额头,继而一把将他打横抱起,迈着大步朝窗明几净的后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