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狼知道,自己又一次身处梦境。
自他失忆以来,噩梦从未间断,夜晚像一只怪物,一次次抽拉着他的神经,抖落出无数混乱可怕的画面。
他看见孩童被关在狭小逼仄的金属房间内,有人抽搐,有人昏厥,有人全身坠满肿瘤,脓包破裂,浑黄的液体凝结在肮脏的地板上。
窗外传来野兽的嘶吼,某种庞然大物一次次冲击外墙,砖石倒塌的刹那,一只双翅怪物探出头,尖长的喙猛地刺进活人喉咙中。
温热的血液溅上银狼手背,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抽条,视线不断升高,最终与那只怪物对视,后者长喙一撑,直接撕裂了人类喉管,接着发出一阵长鸣。
尖利的声音倒灌入耳,震得无数神经纠成一团,太阳穴突突直跳。
分贝不断累积,最终“砰”地一声在脑中爆炸,银狼看见自己的头像西瓜一样四分五裂,耳边的噪音成了一片嗡鸣。
他猛地从噩梦中惊醒。
下一秒房门轰然打开,林洗练抄起电蚊拍往前冲,幽幽紫光在黑夜中略显诡异。
“奥分追过来了?还半夜搞偷袭?我就知道这群人没,没……没想到晚上这么多蚊子,我帮你打打……”
林洗练看见只有银狼一人的房间差点自闭,手中的电蚊拍转了个圈,冲着空气象征性挥了两下,然后默默熄了灯。
她不是没看见银狼的眼神,那种狠戾与他失忆后人畜无害的状态判若两人,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恢复了记忆。
银狼向后捋了一把头发,下床,起身,一步步走向林洗练。
正值雨季,黑暗被闪电劈开,高大的身形明暗交替,极具压迫感。
林洗练腿有点软。
夜闯房间也不至于要杀人灭口吧,她可是收留了他的恩人啊,要不是她,他现在就等着在奥分的地盘做小白鼠吧!
想到这林洗练有底气了,冲着银狼脖子一梗:
“……我不是变态不是故意的,带你回家没有坏心眼,不搞监禁也不做实验更不玩囚禁play,你想走随时能走,店里东西喜欢啥随便拿,记得好评下次再来啊亲……”
“啪!”
银狼伸手横过林洗练耳畔,两指叩下墙上的开关,打开了灯。
林洗练保持抱头躲闪姿态,怂怂地睁开一只眼。
银狼平静地看着她,周身的戾气早已平复。
“吓到你了。”
林洗练眨眨眼,反应了片刻,然后一秒变脸,“哈,没有,我就听见你这房间有动静,不放心进来看看……”
银狼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冲了把脸,水珠顺着下巴滴落,镜子里的人面色沉沉,苍白得有些冷峻。
林洗练站在门口,想了想小心翼翼道:“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银狼捏了捏鼻梁,“可能是以前的记忆。”
“你想起来什么了?莫非我们这小破店还给了你一种熟悉的感觉?”
银狼摇头,“在医院也会半夜惊醒。”
林洗练一愣,她和陈不苟一般都是白天去医院,晚上是个什么情形确实不知道,也许银狼失忆后一直被噩梦困扰,一宿宿独坐到天明。
林洗练被自己的脑补的画面凄凉到了,伸手给银狼递了毛巾。
“别太费神了。”
“没有什么是一顿夜宵解决不了的,我晚上脑力消耗太大,准备去觅食,要不要一起?”
银狼以为对方也就是开几个罐罐,可能加热都省了,随便吃两口填饱肚子。
谁知道林洗练把他带到客厅,从柜子里抱出了电磁炉,又拿出一盒白色的粉状物,加水,加热,反复搅拌至半透明。
银狼想起之前对方做的宝宝肉松,这次大概又是在鼓捣什么新食物?
林洗练把剩下的土豆淀粉加入糊糊中,揉成团子,再搓成粗细均匀的长条,下锅煮熟。
“这是什么?”银狼忍不住问道。
“这个叫土豆粉。”林洗练把煮好的粉捞出,放进凉水里备用,忽然神神秘秘地凑近银狼,小声道:“别告诉陈不苟我们开小灶啊,这土豆淀粉太少了,他要是知道咱俩一顿就吃完了,还不给他留,肯定炸毛。”
银狼点点头,主动帮忙切了猪肉,林洗练起锅热油,熬制了一锅肉酱,红褐色的酱汁在火上冒着小泡,香味弥漫整个客厅。
林洗练忽然担心会不会把陈不苟给香醒。
没有砂锅,但店里多的是洗干净的空罐罐,找两只大的,抓一把土豆粉浇一勺肉酱,加水大火煮制,没一会儿两只罐罐就都发出了好听的咕嘟声。
乳白色的雾气升腾,银狼看见林洗练舀了一勺汤品尝咸淡,耳边的碎发有些碍事,被她用食指虚虚勾着,饱满的额角和半扇的眼尾便都露了出来。
大概是味道不错,林洗练眼中漫开笑意,她关了火,转头招呼银狼来尝,“这个可以叫,罐罐土豆粉。”
两人在客厅面对而坐,银狼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深夜略显麻木的味觉瞬间被激活。
土豆粉的口感是他从未体验过的爽滑劲道,裹着香浓汤汁,还夹杂着鲜辣的猪肉颗粒,一切都配合得刚刚好。
林洗练托着下巴等待评价,银狼看见她眼底的期待,心中微微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