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请让我试一试。”
莫二爷下巴绷得紧紧的,低头思考了良久,对两人道:“跟我来。”
千机崖坐落在莫氏山庄深处。
峭壁奇狭,悚然相峙,几乎与地垂直。悬崖之上,孤零零地悬着一个木做的小屋。
“崖壁上种植有藤蔓,攀附藤蔓而上,便能到达千机崖上的住所。每日吃食用具,都有人送来,午时三刻拉动绳索,即能传递。”
程遥青点了点头,解下身上辎重,挽起袖子,纵身而上。
顾况站在地上,看着师姐纤细的身影轻捷无比,心头有些怅惘。
千机崖是莫氏山庄的秘境,顾况是外人,自然不得入内。
自从战争结束后,他还没有和程遥青分开过这么长时间。此时却要将她一个人丢在高高的山崖上,练一种随时有可能走火入魔,陷入癫狂的武功。这种感觉,比杀了顾况还难受。就好像一颗好不容易从别人手里抢下来的珍珠,转眼间就要再送出去,保不齐脱手就会把珠子摔成齑粉一样。
“每日送饭都有山庄的小僮跑腿,顾公子不用担心。”
莫二爷看出了顾况周身萦绕的失落,温言劝导。
顾况胡乱点了点头,对他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忽然间,头上传来藤蔓断裂的声音,哗啦啦叶片被翻动,然后是柔软的物体重重砸在石头上。
顾况刹那间就明白了!
好巧不巧,相思就在这时发作了。
一瞬间,他的手脚已经动了起来,整个人如同一只矫健的猎豹,从山崖底下迅捷无比地爬上去,每一脚都稳稳地踩在爬升最高的落点。
耳边似有风呼呼刮过,连同莫二爷在背后焦急的叫唤,都变成了一片模糊。
顾况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师姐掉下来!”
女人的身躯装入怀中,她手上还紧紧地握着昏迷前抓住的,断裂的藤蔓,手指甲被泥土掀开出了血。
顾况的身体被砸得一晃,手指发狠地扣住石块间的缝隙,整个人当成肉垫子,把程遥青环住,这才阻止了她的下坠。
“是我的错……”他喃喃自语,“我不该让一个病人自己爬上去。我不该让你受伤,我……”
话已至此,声音哽咽。
顾况亲了亲程遥青毫无知觉的沉睡眼睛,转头对莫二爷道:“对不住啦,今日小爷我得上千机崖闯上一闯!”
莫二爷在底下急得跳脚。顾况却稳住身子,手脚麻利地拿藤条把程遥青绑在身上,如同一只大猿猴似的向上奔去。
“家门重地——”
“不得入内——”
顾况愈攀愈高,愈攀愈急,身旁流云浮过,总算把莫二爷的呼喊声甩在身后。
他从崖上一个窄窄的平台走入,终于进了千机崖上小木屋的门。
室内很狭窄,床铺书桌窗户,一应俱全。顾况轻轻地把程遥青放到床上,吹了吹她脸上沾上的沙尘,掖好被角。从窗户向下看去,一片茫茫。底下的莫二爷不知走了没有,上头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和偶尔调皮游走的云雾。
倒像住进了个世外桃源。顾况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他阖上窗户,四处翻找,找到了个陈旧的药箱。他先细细揩去程遥青擦伤上的鲜血,再一寸寸地把金疮药涂上去。
程遥青双目微动,似有所感。
顾况的动作慢了下来,双眼紧紧盯着她的唇。
红唇一动,泄出了呼喊。
“小况。”
顾况呼吸一滞。程遥青向来都是喊哥哥的名字,怎么这一次病症发作,喊的却是他的名?
他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把耳朵凑近了些。
程遥青却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顾况感觉自己有些愣,忙把前倾的上半身收了回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程遥青却眯起眼,笑了。
她一笑,便如带着露水的芙蓉花,令人欣喜又怜惜。
“多谢你,顾况。”程遥青直起身,“救命之恩。”
顾况不答话,脸上却浮现两片飞红。
程遥青凑近了他的脸,温暖的鼻息喷到他的皮肤上,轻轻地说:“救命之恩,要不要我以身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