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氏心法,所传的是莫氏山庄最秘而不宣的高深法门。相传是莫家的先祖历经十代,搜罗百家之长,方凝结出这么薄薄一本小册子。
其中内容包罗万象,譬如锻体,譬如养气,当然也包括解毒。
顾况把从淮南王府中找到的那本书放在桌上,程遥青一页页翻过去,忽然对顾况道:“这上面的功法,你看得懂么?”
顾况一愣:“你也看不懂?”
程遥青看着呆呆的少年,挥了挥手里的镯子:“看来是注定要去莫氏山庄走一趟了。”
莫家去临安主城不远,在一个叫作西陵的渚上。
水陌交错纵横,程遥青出示了莫蕊给她的跳脱,又从随身携带的小锦囊中拿出一块铜板。
船娘摆摆手拒绝了,顾况还想再给,船娘却张大了嘴巴,指指舌头。原来,这船娘是个哑的。见她再次拒绝,顾况也只好败下阵来。
两人坐入船舱后,船娘立上船头,铁桨一点,小舟便从水面上轻快地纵出,曳下一尾长长的波痕。
“这铁桨怕有十斤重。”顾况挪到程遥青身边,一面觑着点立船头的船娘,一面悄悄与程遥青咬耳朵,“她有功夫在身上。”
程遥青微微一笑:“进入了莫氏山庄地界,入目皆是门人。有功夫并不是件稀罕事。”
莫家能成为江南武功魁首,不是没有原因的。莫家虽然靠血缘传家,然而并不抗拒外姓人的融入。莫氏山庄的先祖早就定下了习武的八字谶言:广纳英雄,有教无类。正是得益于这八个字,程遥青才得以一路破格进入内门,学到莫家最精妙的刀法。
一路小山重叠,弯弯绕绕。
一片翠障之中,不时传来几声鸟叫。有高有低,韵律如环佩声响,分外特别。
顾况有些好奇,他还不曾知道,江南的冬天竟然也有这么多鸟活动啼鸣。
可是当他将身子探出船舱时,却只见到岸边杨柳光秃秃的枝丫。远望过去,翠叶稀疏,哪里有鸟儿的身影。
“这是迎客的讯息。”程遥青向他解释道,“鸟叫的长短缓促,都有不同的意义,便如军中的旗语鼓语一般。”
顾况睁大了眼睛,倍感神奇。
程遥青向密密丛林一指:“喏,他们就在那儿。”
顾况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好不容易,才找到隐没在树根旁的低矮小屋。屋内正传来高高低低的鸟叫声。他们的船驶到哪里,鸟叫就跟到哪里,啼鸣不歇。
不知绕过了几回水湾,眼前终于显现出一个码头。
从码头走下去,穿过还未长出枝叶的花柳夹道,俯瞰下去,顾况不禁赞叹一声。
原来莫氏山庄便在这处山坳中。
左侧的房子漆白墙,右侧的房子却是黑漆漆的墙壁,两相回环,呈太极之势。
面前早已等了一路人。
为首一个青年男子迎上来,口中热切叫到:“程师姐,十年未见,有失远迎啊。”
程遥青认出了他。他便是莫蕊的父亲,如今庄内称呼他莫二爷。莫二爷的年纪比程遥青小一岁,如今女儿却也到了自立的年纪。
莫二爷和程遥青寒暄了一阵,转头来看向顾况:“咦,这是顾......”
“京城顾家的小公子,叫他小况便是了。”程遥青赶忙打断他的话。
“好生面善。”莫二爷嘟囔了一句。
莫二爷将两人迎入了会客厅,程遥青说明了来意:“此番前来叨扰,是想向族中老人请教莫氏心法的法门。”
莫二爷却蹙起了眉头:“程师姐,如若你需要别的东西都好说。可是心法却不能。”
顾况听他直截了当地拒绝,心下怨愤之情不禁溢出,起身就要辩驳。
程遥青却暗暗使劲,把他按在座椅上。
莫二爷看了顾况一眼,解释道:“莫家的向来修炼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所以,心法修炼,一向是由师傅弟子一人传一人,师傅修为高过弟子,可以控制弟子修炼的进度,防止误入歧途。就算如此,心法修炼历经三年寒暑,方能小有所成。可是现在老太爷仙逝,族中没有其他能够压制师姐内力之人,恐怕……”
经过莫二爷这一番解释,顾况终于冷静下来。原来莫二爷不是不愿帮忙,而是不能。
程遥青却啜了口茶,平静道:“修为到还在其次。莫氏山庄的千机崖,不知我还进的进不去?”
“这是自然。”莫二爷点头,旋即又反应过来:“程师姐,你不会想……”
程遥青点了点头。
顾况一头雾水地看了看打哑谜的两个人,想插话,却又怕打断了两人之间隐隐的暗流。
程遥青放下茶杯,青瓷落在沉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莫二爷却摇了摇头:“千机崖虽然有莫家所有的心法要诀,配合心法便能修习。可是此举太过危险,莫氏山庄建立百年,从未有人成功从那里走出过。”
顾况也明白过来其中的危险,他有些担忧地把目光放到程遥青身上,果然看见她眉宇间再次浮现出那股不容置疑的神气。
就像她在黑风峡喝下相思的神情一样。
顾况的心不由得提起来。
程遥青道:“我也不瞒你,我此番在北境身中剧毒,早就是亡命之徒。如若不去千机崖悟道,性命也不过是风中之烛,顷刻间就能被剧毒夺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