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点不高兴却像一只高倍凸透镜,将柯跃尘心里那原本芝麻粒大的疑问放大成遮天蔽日的乌云。
难道这个人喜欢的,不是货真价实的他?
不知过了多久,易垒终于说话了,但依然沉着脸,沉着声音:“柯跃尘,你到底想干什么?”
无数搪塞的话语如滚动的车轮,在脑海中快速闪过,柯跃尘却无心回答,只因突然有些后悔。
为什么这么冲动?
为什么要不计后果地试探?
为什么非得把一些糊涂事问明白?
就在这时,脑后忽地传来毛茸般的触感,柯跃尘低头,看见深咖色的围巾在颈间一层一层地缠绕,最后变成一个宽大的帽子戴在头上。
“我觉得很帅。”易垒捧着他被围巾包裹着的脸,认真地说,“但以后不准大冷天剪头发。”
柯跃尘愣愣地,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又从口袋掏出个东西,塞进他手里:“这个送给你。”
掌心冰冰凉凉的,躺着一只精巧的玻璃吊坠。
这只橡皮大的小东西看起来像一颗人类的心脏,不是像,应该就是心脏,因为它表面布满细密的如同血管一样的凸起,而内里亦注满鲜血般殷红的液体。
在摇晃可动的液体中,悬浮着一片闪闪发光的金属,形状是一个大写的英文字母“Y”。
毫无疑问,这是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但听到“送”这个字,柯跃尘还是条件反射地想要拒绝。
万一这东西出自某个昂贵的大牌,那他们之间岂不是又平白多出一笔无妄之债?
“别怕。”易垒合上他的手,轻声说,“这是我自己做的。”
“你......做的?”
那人点点头,唇边浮起像是无奈的笑容:“我不能时刻陪着你,也不能永远猜到你的心思,但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心在你这里。”说完,又低头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别再胡思乱想了。”
原来这真的是一颗心。
“就这样?”柯跃尘嘟着嘴唇,红着脸问。
方才那个纯情到轻若无物的吻,像一只顽皮的猫爪子,在心里挠出了几道白色的抓痕。
“今天人多。”易垒说。
今天人确实多,校园里除了成群结队的学生,还有大批送学之后无所事事的家长,正在漫山遍野地四处游逛。
哪怕此刻站在山上,也能看到树林的缝隙里时而经过的花花绿绿的人群,更有不间断的嬉笑声忽远忽近地传来。
“那周小成在宿舍吗?”柯跃尘不死心地问。
周小成不在宿舍,可大少爷的宿舍却没想象中那么清静。
狭窄的过道上躺着两只开口的行李箱,床单被褥堆满了原本空着的两张床。
而他的饭卡也确实在易垒那里,被大少爷放在之前从他手上讹走的,那张画着兔子耳朵的卡套里。
卡是物归原主了,可有件事柯跃尘却越想越搞不明白——既然大少爷一直用这张卡套,而他习惯性“裸奔”,那自己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拿错卡?
疑惑间,周小成拎着垃圾桶从外面进来。
他跟柯跃尘打完招呼,便压低声音,飞快地给易垒使眼色:“这学期查寝,那两位都搬回来了。”
没错,这学期要查寝。
也不知道学生会哪位单身的老干部想出来的馊主意,将寝室晚上的满勤率纳入这学期的文明宿舍考核,而文明宿舍的考核结果又直接关系到学期末的奖学金。
这样一来,同在一间寝室的人自然成了一根绳上荣辱与共的蚂蚱,所以今天出门前,胡严才会再三叮嘱柯跃尘,让他晚上务必回来。
“没事,随便他们。”易垒朝周小成摆摆手,转身拉着柯跃尘往外走,“我周末回家住。”
直到两人走出澄园宿舍,来到人烟稀少的鱼池边的时候,柯跃尘还是沮丧的,有种人生无望,一眼看到了尽头的失落感。
“你周末真的要回家住?”他忍不住再次确认。
易垒颔首道:“我跟宁林说好了,这学期周末去她酒吧驻唱,回家住方便。”
“驻唱?几点到几点?”
“晚上八点到凌晨两点。”
靠。
一个早八晚五,一个晚八早二,试问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操蛋的巧合吗?
还有,大少爷深更半夜跑酒吧给人驻唱,是把零花钱都拿去折纸飞机了吗?
路边人声不断,柯跃尘满腔苦水无处发泄,只能愤懑地踢脚下的碎石烂子:“你倒挺会给自己找事。”
那人用臂弯碰了一下他的胳膊:“不是找事。”接着快速凑到他耳边,用气音说,“是给你攒‘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