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炮声炸响,惊得薛荔一哆嗦。
她眨眨眼,终于回神。
沈思服见她不吃,以为是自己遗忘了什么调料,味道太差,咽不下肚。
从酱油到蔬菜想了个遍,依旧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看着薛荔抿抿唇,几番犹豫,说出句他意想不到的话。
“你是不是对谁都很好?”
沈思服闻言一哂,“对谁,冯辽?”
她不否认。
沈思服没回答她,起身去了厨房。
见状,薛荔愣了一瞬,怎么回事,怎么就走了。
一瓶辣酱被沈思服推过来,薛荔认得,是陈叔做的那瓶,她喜欢用这辣酱拌饭吃。
身旁的椅子被推得更近了,沈思服擦着桌子腿边坐下,半晌不说话。
薛荔向来话不多,只是对着沈思服能多说几句罢了。
丢出去的问题没了回音,她也不好再开口。
就在她以为得不到答案时,沈思服靠着椅背,不咸不淡开口,将问题拉了回来,“我借他钱就是对他好了?”
不是吗?
“冯辽他帮过我。”沈思服舀了一勺辣酱放在她碗里。
意识到他还没说完,她只将辣酱拌匀,而后又放下筷子,静静等着。
“我刚来那段时间,陈叔忙,没时间照顾我。他早出晚归找不着人,那一个月,早餐晚饭都是在阿婆家吃的。”
“吃完早餐就自己骑动轮车上学。河其冬天冷,下完雨路面湿,有天早上,大概是睡得晚不太清醒,在路上摔了跤。”
沈思服说得轻松,嘴边还能挂着笑,她默默垂下眼,看着无波澜,底下的手却顿时收紧。
摔了跤,薛荔知道,绝对没他说的简单。
河其下完雨的路面有多湿滑,她是知道的,张丁丁滑了一跤都住了好几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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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跟着陈兆才回来满打满算不过两周,可见他的次数沈思服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两次,还是三次?
沈思服在饭桌上戳着包子,支着头分神思索。
他不确定,不确定自己真的能在这里安定下来了吗,哪怕他现在已经办了入学手续,再过十多分钟就要去上学了。
墙上的挂钟指向八时,开始止不住响起,声音回荡在客厅,有些像中世纪古堡里的神秘钟声,经久不息地唤来了后院种菜的阿婆。
八点。
他每天出门上学的时间,骑动轮车过去学校,十分钟绰绰有余,剩下的五分钟够他从校门口磨蹭到教室,要是路上有事耽搁了些,他停好车就开始狂奔,确保自己能在上课铃声响起前赶到教室。
阿婆闻声从后院进来,卷进一些清晨的湿气。
她像往常一样,装好热水,放几个小饼干在沈思服的书包里。
回头递给沈思服,桌边的囝仔穿着学校统一的蓝白校服,袖口卷至小臂,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细的有些可怕。
他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盘中的包子被他戳得伤痕累累。
阿婆发觉他不对劲,这个点,他理应收拾好,骑上车出发去学校里,而不是在这里耷拉着头,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怎么啦阿孝?”阿婆走近摸摸他额头,“是不是冻到了,发烧了?”
“不爱吃包子了?明天吃饺子好吗?”
阿婆的声音温温柔柔,响在耳边像首催眠曲,沈思服听进去了,却没有精力去思考回答她的问题。
直到阿婆冰冷的手贴上他额头。
好冷。
凉得他一抖擞。
他终于回神,挂钟已经指向过五分了。
完了。
顾不上什么礼仪教养,拿起包子就往嘴里塞,顺着豆浆吞下去,才有机会开口回话,“爱吃的,我就是有点困了。”
再不走今天必定迟到。
“阿婆别担心,我去学校里了。”
沈思服拿上书包就冲出门去,第一次走得这样匆忙,盘子筷子碗都没来得及收。
又要给阿婆添麻烦了。
昨晚落了小雨,动轮车停在屋外,坐凳被飘得湿透了。
沈思服不在意,衣袖胡乱抹几下就算擦了。
书包背好,跨上车,手触上把手时冷得一缩,沈思服也只是皱皱眉而已。
今天就是下冰雹他也得骑车去学校。
车一上路,沈思服便发现不对劲。
路太滑了。
这动轮车是陈兆才留下的,并不是那种小孩子骑的类型。沈思服不过十二三岁,虽比同龄人高了不少,但在下雨路面打滑的情况下,掌着车头还是有些困难。
沈思服骑得慢,小雨密密麻麻朝他眼里钻。
路面划过一道道弯曲的划痕,是他车轮留下的。
他不断盼望雨能停掉,或者就这样,不要再下大了,可都没能如他愿。
雨大了。
滴滴掉进他眼里,他彻底睁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