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着九点整的时刻,薛白聿回到了家。
没有预想中在门口欢迎的人,轮椅安安静静地停在沙发旁边。
她兜到沙发正面一瞧,林如绛睡着了。
她在沙发上缩成一小团,白玉也枕着尾巴缩成一团,一大一小脸贴脸睡着,睡得鼻头都红彤彤。
薛白聿看得心都酥了,掏出手机,小心翼翼地把这个温馨的画面框进镜头里。
镜头被按下的那一刻,林如绛的面孔突然模糊了,成了一道残影。
趴在沙发上的人很小声地吸了一下鼻子,薛白聿听见了,无声地笑起来,依偎着她坐下,轻手轻脚把她的脑袋扶起来,搁到自己的大腿上。
白玉先醒过来,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开着摩托车走掉了,林如绛的睫毛轻颤,指尖也动了动。
“装睡呢。”薛白聿揉揉她的后脑勺。
林如绛不讲话,直往她身上钻,脸埋在她大腿里,不肯起来,也不肯看她。头发乱蓬蓬的,像一只红毛小狮子。
薛白聿拨开她后颈处的头发,那块崎岖的疤触目惊心,她的手指轻绕着那块疤周围搓揉。
“还疼吗?”
林如绛摇摇头:“稍微有点痒。”声音沙沙的。
“提拉米苏放冰箱里了,别忘了吃。”
林如绛轻轻应了一声。隔了一会儿,她爬起身,攀着薛白聿的肩膀问:“你为什么又不收我给你的红包?”
薛白聿偏了偏头,略略思索道:“因为我也想吃提拉米苏,我在店里吃过了。”
“这个理由你已经用过了。”林如绛不满地撅起嘴,“我知道你不缺这点钱,但我没打算什么东西都向你要。”
“轮椅、猫,你送我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不用次次都迁就我的,我能负担的东西就让我自己来吧。”她凝神说着,眼神异常坚定,“我是来和你结婚的,不是来做你养的金丝雀的。”
义正辞严发表完一通独立宣言,林如绛小声地嘀咕:“金丝雀会被小猫吃掉的。”像埋怨,也像撒娇。
可惜长长一段话,薛白聿只听进去了几个字。
阿绛说她想和我结婚。薛白聿耳后窜起一点红,思维略略发散,几乎想象出了林如绛穿着婚纱手捧着花说我愿意的模样。
再回神,看到眼前人认真的神情更觉得异常美味。
“生气了?”她含笑地问。
“不是生气,我在跟你讲我的想法,不需要这么迁就我的。”林如绛道。
“这不是迁就。”薛白聿说,“你主动要、我被迫给才是迁就,你都没开口要,我却主动给,这是我想讨你欢心。”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只给你我想给你的和我觉得你需要的东西,这明明是你在迁就我。”
“什么歪理。”林如绛蹙眉反驳道,“你给我花钱,还成你的错了?”
薛白聿顺着她的话点点头,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知道了,我要把小金库的钱都花掉,然后把你关进我的小金库锁起来。”
“你怎么又这样!”林如绛作势拍她两下,不甘示弱地盯回去。
两个人这么毫无间隙地对视着,林如绛微微向后仰,刚空出一小段距离,薛白聿就追上去,和她鼻尖蹭着鼻尖。
今夜的风雨有些大,薛白聿从外面回来,身上带着点潮湿萧瑟的味道。
月亮低低地垂了下来,快要吻上地平线。
“你怎么看着我又不说话呀。”林如绛催促道。
薛白聿却只看到她樱红色的嘴唇张张合合,霎时间头脑发热,用三指捏住她的下巴,偷了个仓促的吻,一触即离。
林如绛只来得及感受到唇上一热,懵懵地眨着眼,不明白为什么薛白聿的脸一瞬间放得那么大,她的鼻尖还被薛白聿的鼻子撞了一下。
直到薛白聿露出得逞的笑容,她才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捂住嘴唇不住地往后躲。
“我在跟你讲正事!给我好好听人讲话呀!”
“对不起,我……”
薛白聿突然变得笨嘴拙舌,心里嫌弃自己的冲动不过脑子,重新组织了语言,自顾自讲下去,“我不太会谈恋爱,你看着我的时候太可爱了,没忍住,对不起。”
听到这话,林如绛飞快地眨着眼睛,瞳孔地震,仿佛在艰难地在消化每个字。
她指指薛白聿又指指自己,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诧。
“原来我们在谈恋爱吗?”
薛白聿愣了一愣,“你刚刚还说要和我结婚的。”
“对呀,所以我们正在同居磨合,但这样也算是谈恋爱吗?谈恋爱要两情相悦的吧。”
言外之意就是,你喜欢我,而我不喜欢你。
薛白聿忽然有点没法面对眼前人了,一厢情愿还被当面反驳,当场就想把脸埋到沙子里去。
她在林如绛心里大概就是个流氓的形象吧。
心如死灰,薛白聿噌地起身想往楼上逃。
林如绛喊住她:“那个,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明明在问她问题,眼睛却躲闪地不看她。
薛白聿也不敢回望,自暴自弃地讲:“你明明知道的。”扭头就上了楼。
一关上房门,她就绷不住冷静的壳子,一个全新的、脆弱的她破壳钻了出来。
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不征求同意就亲上去,还一个劲儿地说瞎说话,完全就是一个自大又妄想症晚期的糟糕透顶的家伙。
薛白聿崩溃地在床上来回翻滚,滚出床边的时候没扒住床沿,一屁股摔在地上才冷静下来。
她索性就坐在地上编辑文案,备忘录删删改改,纠结地打了一大段话,先发给自己,再转发到和林如绛的对话框里,领了林如绛转过来的两个红包,又拣了个道歉的小熊猫表情包当撒手锏。
期间还收到了几个朋友的消息,问她打不打算拍下个月的双子座流星雨。
拍什么流星雨,这样下去她都想把自己拍扁了。薛白聿欲哭无泪。
一番操作结束,她把网络一关,生怕看到林如绛的回复,专心到相册里去逃避现实。
最近一张是刚刚偷拍的林如绛装睡的照片,拍糊了,但从色块里还是依稀可见一张白净俏丽的脸蛋。
薛白聿仰面躺在床上,把手机举得高高的,遥遥望着照片里嘟着脸装睡的漂亮女孩,这样能看得清楚些,同时生出一点心理慰藉,好像这样就算是同她保持了距离。
举久了难免松懈,手一抖,手机就砸了下来。
鼻梁骨和眼窝遭受重击,薛白聿捂住鼻子侧身蜷缩起来。
半只眼里蓄满泪,眼皮粘连在一起,好容易眯开一条缝,迷迷糊糊窥见屏幕,她突然呼吸一滞。
照片在刚刚的碰撞中切换到了上一张,同样是林如绛的照片,却是从极近的距离拍摄的,连肌肤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照片上的林如绛侧卧在床上,双目含水,皎洁赤裸如月,被子堪堪盖在腰际。
拍摄时间是她标记林如绛的那个晚上。
非礼勿视,薛白聿急忙捂住眼,又从分得很开的指缝里偷瞄屏幕,呼吸急促起来。
照片里的女孩眼神迷蒙,深深地望着她,模模糊糊唤起薛白聿关于那个夜晚的记忆,耳边似乎响起omega黏糊糊的喘息,把她彻底拉回到那个潮湿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