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妏妏摇摇头,诚实回答:“我不知道,还请指教。”
主管把一颗巧克力的外皮纸剥开,放到嘴里含着,接下来递给她一颗让她收着,才说:“他啊,说他低估了你这面上不声不响但总能在风波里全身而退的安然性子。怀疑你去哪进修了,竟能踩着他在公司的尸首残骸一直往上爬。”
朱妏妏看似笑纳了这些难辨真伪的调侃嬉笑,心下到底涌起白浪般的感受,起伏不定。
她只能旁敲侧击地打太极:“我自己都不知道有这么多能耐,太高看我了。”
女主管盈盈一笑:“说实在话,周总很喜欢你,你的风头正盛。与其跟着个多金有钱的男人,还不如多在自己的事业上打拼,把自个的命运捏在手心里不比依靠男人来得安心吗。”
朱妏妏跟着笑一笑说:“恕我愚笨。”
女主管到这会了才露出她素日来的挑剔和锋利神色。
她言语的矛头都对准曾经寥寥几面,还未深交,传闻中和朱妏妏有亲密接触的男人。
“我也不忌讳跟你直白说了,这蒋鹤贤保得了你一时,保得了你一世么。小陈那些胡言乱语我知道都做不得真,这一行却偏偏信无风不起浪。你以为你和人家公司的年轻总经理是正当恋爱,也有人觉得就是别人玩玩一个工作中接触的长相姣好又投其所好的女人。”
朱妏妏轻声道:“您将我调查得真仔细,连其他同事都还不知道的内情都一清二楚了。”
女主管将她从不离身的怀表再次从小包里掏了出来,抚摸在手里。
她一边把玩那沉坠坠的触感,“你就记着一点,我这次提拔你不是为了其他乱七八糟的男女事情。相反,我宁愿让别的人都知道你是优秀之至的女员工。你能把事业如日中天的小陈拉下马,自己坐上去。职场上的适当野心外露不比当男人的附属品强多了吗。”
朱妏妏想到主管这几日给她安排的一系列工作,忍不住抬起头,按捺着冒出水面的一个个泡泡。
胸口的激动搭配着她的镇定尤为反常。
她静声开口:“谢谢您,我会努力工作不让您失望的。”
女主管倒是风轻云淡继续看着她:“就我自己而言,与其被人说是蒙男人的光上位,不如顶着一只干掉男人上位的帽子更利于我的冲劲。就是这段时间部门里其他几位同事难免会对你有些心悸,你这人人缘极好,我相信你也会处理好个中平衡的。”
难怪这一个月来聚焦在朱妏妏身上的那段桃色纠纷关注锐减,一场最惹人多舌的男女情爱之事,直接转化为职场纷争。
朱妏妏直到回到岗位上,脸上还因为强作镇定而微微发烫。
女人最懂女人。
下班之后,她推掉了往日最爱和友人们去看电影唱歌看音乐剧的娱乐活动,将手中还有的几张门票送给琦玥海伦她们,做顺水人情。
还没进病房,隔着门板已然飘出了一阵欢声笑语。
病房内,朱父睁着眼,微躺在床上教护士摆弄。朱母时不时瞥一眼摘下了氧气罩的朱父的心电仪器的频率,见小护士伶手俐脚地推着小车就要退出去。
特别会做人的她抓起手边一个小袋子,放入水果:“这么多天多亏了大夫的悉心照料,我见你平日最爱吃香蕉,多拿些去。”
小护士一开始还有所推拒,不敢接病人家属送的礼物。
后来看人家诚心诚意又是水果这些无伤大雅的吃食,不好意思再拒绝。
她连声道谢:“昨天妏妏刚请我吃了晚饭呢,你们这家子都太客气了。这么有福的一家,朱先生的身体啊果然是越来越有好转。”
朱母笑眯眯的朝着冷场后略带些讪讪之意的谈母,继续先前的话题说:“我们也没想到蒋鹤贤那孩子会这么照顾我们这一家子,你啊,就别过意不去了。我知道,妏妏都和我说了,民民那天把钱都从医院拿出来却被鹤贤抢先了一步,两个男孩子都是善心。”
谈母搓搓手:“可不是嘛。”生怕露馅赶紧把蒋鹤贤再拉进来转移注意力,“这蒋教授的孙子,我记得不是普通工作么,怎么忽而这么有出息了。”
朱母哪能没瞧出谈母的心思,斜睨着谈母,没一点发作的迹象。她反倒挽着谈母的手,亲亲热热一如从前:“鹤贤以前读书就好啊,和我们妏妏都是学校名列前茅的,那会儿我和她爸就说这男孩子随了他爷爷,有出息。”她高声叫了叫丈夫,“老朱,你说对不对?”
朱父裹着被子在病床边觑眼看足球回放,咳嗽了两声,嗓音低微:“你看人眼光好!”
谈母久坐不住,随便扯了个要回家的借口就起身,见朱母还要起身忙按住她:“这还送我做什么,你好生照料着你家老朱。”
外头的小护士瞧见刚碰上的朱妏妏,又拿着包要新挂的盐水袋笑着打趣:“两位阿姨,瞧我遇见谁了。”
朱妏妏趁势对想要借机溜走的谈母笑笑:“谈阿姨,医院里也没什么好吃的,我送你一程吧。”
谈母抬着眼,给朱妏妏做了个望望朱母的挤眉弄眼。一叠声摇头,说着不了不了就去停车场,临出门前又探头进来说了声。
“民民过几天手术结束了,咱们一块吃饭,必须我们请。那钱没花出去我们心里一直愧疚。怎么就让人抢先了一步,那天我一直念他,他要是时间再早一步就好了。”
护士给朱父挂好水又和朱家母女拉扯几句,轻轻带门离开。
朱母看着一下清净了不少的病房,终能喘口气。看朱妏妏忙活着在跟朱父嘘寒问暖,朱父面带笑容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的,好不其乐融融。
朱母也不觉心里暖和起来,只等和朱妏妏叫人点饭送上门之际,埋怨了一声:“你谈阿姨可真会装啊。”
朱妏妏没能琢磨出朱母这声的弦外之音,就先以不变应万变继续点餐。
朱母说:“我也不遑多让是不是,你这孩子。”
她叹了口气,“那能怎么办。你谈阿姨那儿要是处不好,万一她给我们在医院里是七嘴八舌多说了几句,这个节骨眼上,我们家哪还能折腾得起。可不得陪着她把戏做足了。我早知道她是个吝啬的,钱都是她一人紧抓着,哪有民民的份。再说了谈言民这小伙子心不错,幸好你没嫁过去给他当媳妇,我和你爸也算及时止损了,不然他在婆媳问题上不当个拉偏架的就算不错了。我看做他老婆可怜得很。”
朱妏妏只听朱母竹筒倒豆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想着她有情绪发泄发泄,总比闷在心里为好。
等她说完了,朱妏妏才把白天在职场里遇见的事说给朱母听。
朱母照例给出自己的人生感悟来,末了一顿,似乎是经由这段话想起了蒋鹤贤:“早上我就想和你说,妈最近又算了一遍存款,加上我那些七七八八的退休金,将来每个月还点给蒋鹤贤,不愁几年后咱们就缓光了他借我们这些钱。”
朱妏妏放下手机,抚摸着朱母的肩膀:“哪需要您来。”看朱母虎视眈眈瞧着自己,免不了在唇角扯出个挺无力的笑来,“自从你跟我说了这事我一直想着呢,不会忘的。我最近这项目完了还能有一笔入账,不会想着白拿他的钱的。”
朱母嗯了一声,说:“那就成,你自己心里有点数。要是抱着心甘情愿让他送给我们这堆钞票,打算吃嗟来之食,那我们家这辈子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