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多小时的漫长车程后,沙漠长出绿洲。
那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浅草绿,正是坐落于Indio(印地奥)科切拉谷中的Empire Polo Fields(帝国马球俱乐部)。
才过午后,朝圣一般的人群便开始在音乐节场地聚集,仅是热场的音乐就足以让大地震颤,甚至有狂热分子在绿地搭起帐篷,准备驻扎直至周日结束。
每一个参加过这届科切拉音乐节的人,都会在以后的许多年持续认为没有哪个周末胜过2003年4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同时,这一年也是科切拉音乐节享有全美盛誉的重要转折。
对Ethan来说,它的意义在于填平错过与遗憾。
当然,在评定情感价值之前,炸毛小狗要先呲牙控诉一下,刚才在整个过程里,某人从头到脚一直精致到发丝却将他搞得混乱狼狈不堪的过分行径。
于是他扒了文璟的外衫,勉强给人留下一件纯黑背心,紧身的布料不仅遮不住胸肌腹肌,反而衬得沟壑更加明显,线条更加性感,他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般地舔舔嘴唇,吞了口唾沫润润烧干的喉咙,然后随意套上一件长度只到肋骨下两公分的短袖,把文璟不小心没忍住力气留在他腰侧的掐痕罪证大摇大摆露出来。
文璟自然是多少有些不乐意,但他拧不过闹小脾气犯倔的小鬼,其实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他不愿意跟Ethan唱反调。
刚巧,正当他们沿着场地外围往里走时,遇到了一家有点意思的摊贩,文璟“商人吃什么都不吃亏”的天性,偏偏因为有了借题发挥的空间,跳出来疯狂找存在感。
这家售卖装饰道具的小摊备受青睐,就没见店前排起的长队什么时候断过,Ethan被文璟拽去排队的时候就知道这假正经的肚子里绝对没装好水,但好奇心占了上风,他没说出一个不字。
文璟精心挑选出一条毛茸茸的白尾巴托在手心,分不清是狗还是狐狸,理由是它的绑带和其他的稍微不太一样,比较宽,刚好能遮住小鬼腰上的指痕。
敢捏倒是别怕被人发现咯,Ethan腹诽着,很臭屁地晃晃腰,身后的尾巴也跟着一起摆,接着他就看到,这一瞬间,文璟的眼神仿佛被火把照亮了一样,于是他坏心眼儿地贴近,用雪白的尾巴扫过文璟的手腕和大腿,小声问:“就~这么喜欢啊?”
“Absolutely”,文璟笑着揉乱小鬼的头发,突然他动作一顿,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嗯…”他认真思考了一下,说:“缺两只耳朵。”
被戴上萨摩耶耳朵的Ethan挑出一副杜宾的尖耳夹在文璟头发上,“那你也得有”,他退开一步,装模作样地捏着下巴欣赏了一下,拍手满意道:“哇哦!超合适!”
文璟没摘耳朵,只是及时制止了还想给自己也找条合适尾巴配对的“小萨摩耶”,“不要了吧。”
Ethan倒不强求,见好就收扭开脸,开始对着镜子打量自己这一身行头,“好像…是太白了点哈”,他伸手从摊位上随便抓起一罐一次性染剂,拿近阅读黑色罐子上面的细小文字,“蓝色诶”,他抬头,将罐子举到脑袋旁边,询问文璟:“你觉得蓝色好不好?”
文璟用食指松松地卷了一圈Ethan的发尾,温柔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说:“会很漂亮。”
Ethan徒手用粉状染料将自己柔顺的卷发抓得向外翻翘,他没打算顶着个蓝脑袋,便从发尾开始往上涂,最终呈现的结果是并不精致的白金到天蓝色渐变,属于随性张扬的好看。
手上剩余的蓝色被犯淘的Ethan胡乱在文璟脸颊脖子胳膊上抹干净,当然他自己也没捞着什么好,文璟拉着Ethan的手腕往后一扇,将最后一点浅淡的颜色一巴掌拍在了小鬼浅色的短(p)裤(g)上。
俱乐部四周被排列整齐的棕榈树环绕,轻薄如丝绸的云絮过滤混了粉紫的阳光,远处的层峦叠嶂随日暮降临只剩下灰褐色剪影,穿着前卫大胆的游客随处可见,仿佛误入被鲜明蒸汽波美学刻画的世界。
继续往前走,路过几个摊贩后,紧挨着的随建随拆的小木屋终于有了破绽,Ethan拽着文璟穿过只能容纳一人的窄巷,不打一声招呼就将人压在树干上吻得凶狠急切。
唇瓣分开的时候,在剧烈的喘息之间,铃铛响了一声,文璟垂眼,看到自己脖子上被套了只深棕色皮质项圈,难怪小鬼刚刚抢着结账,文璟勾起的唇角多少带了些无奈,但还是很配合地纵容他,“Do I look good?”(好看吗?)
“当然”,Ethan拨了一下铃铛,然后用手指捏着旁边圆形小金属牌上的字母E,将人拽到自己嘴边,耳语道:“带着我的initial,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了。”
“As long as you are happy, master”,文璟顺势吻上Ethan的嘴唇,他喜欢被自己养得越来越为所欲为的小鬼,那是一种令他很有成就感的信任。
灿烂的春日、躁动的人群、嚣张的音乐、疯狂的夜晚,富有感染力的能量,一遍又一遍,反复渗透每一粒细胞。
谁也没预料到今年的音乐节会是摩肩接踵的盛况,前后左右都被紧紧贴着,持续了好几个钟头,那股窒息的难受又在Ethan的身体里闹腾起来。
他的幽闭并不只在完全封闭的环境中发作,被挤在乌央乌央的人群之中,甚至是遇到严重堵车,只要是受到物理阻挡无法随时逃脱的情境,都会让他感到难受,严重程度不一而已,好在此刻没有黑暗雪上加霜,不会导致应激。
眼下(强忍着的)Ethan的状态目测说得过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活动现场的氛围使激素分泌维持在一个比较高的水平,但那些在其他人看来并不显著异常,是无法逃过文璟的眼睛的。
“你不舒服,是不是?”
喧嚣里,Ethan很清楚地听到了飘进耳朵的问句,被戳穿的他下意识想藏,“嗯?”
“要不换个地方?”文璟提议道。
“怎么了吗?”Ethan依旧嘴硬地伪装,他心里认为明明是自己想做的事,到头来却也因为自己而中途扫兴,这叫什么事啊,咬咬牙坚持下去不就好了,而且,他们的位置还那么靠前,四周亢奋的人群卷心菜似的,早数不清包了多少层,逆行说一万遍“借过”听一万句“哎呀”硬挤出去,不论怎么想,都完全不符合文璟的身份。
可文璟又怎么舍得他的宝贝难受呢?他似乎总能读得懂Ethan那些不愿明说的想法, “你这里,红红的,骗不了人”,他指指Ethan的下眼睑,“不舒服、不喜欢都要讲出来,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他将腿都已经在发软的人拎起来抱着,借身高体型的优势与人群对抗,“在我身边,你其实可以什么都不用怕。”
“我没怕什么…”Ethan口是心非地嘟囔了一句,他揉揉眼睛,在文璟怀里,那些杂乱无章的担忧轻易就被放下了,连带着身体的不适也迅速得到安抚,他的下巴乖乖垫在文璟右肩,明明是背朝着狂躁的“群魔乱舞”,却没有被撞到过一次,“离开这里之后,下一站,我们去海边吧,Vincent, 第一次去见大海,我想和你一起。”
“好啊”,文璟不是什么想象力丰富的人,现在却因为Ethan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十分具体地想到了和他手牵手在夕阳西下的沙滩漫步,风吹散衣摆和发梢,海浪不断冲打到脚边的景象,他侧头在小鬼的太阳穴亲了一口,“你一定会很喜欢的,宝宝。”
难得,文璟也会失策,因为没想着提前预订酒店,今晚在哪里睡觉成了个大问题。
好容易七扭八拐地从晚来的车子遍地横停的停车场挪出来,绕去景区的度假酒店问了一圈,全部已满,为区域保驾护航配备真枪实弹的警察在完成车辆例行检查后好心建议他们不要在附近找住宿,既因为没房,又因为鱼龙混杂无法保证安全。
休息好了的Ethan拿过驾驶权,他索性放弃睡眠,决定去等一场海边的日出。
入夜的沙漠,无人的公路,车灯只能照亮眼前数十米的颠簸,视线的尽头是橘黄舍不得沉没的天际线,头顶被粉色描边的深蓝灰色薄云缓慢向下倾压。
前后车窗尽数敞开,温度像人类呼吸一样的晚风吻过每一寸肌肤,广播正播放到今年全球上榜的摇滚乐《I Believed in A Thing Called Love*》,Ethan将音量开到最大声,像开演唱会一样跟唱提神。
Can't explain all the feelings that you're making me feel
你让我觉得无法解释所有的感觉
My heart's in overdrive
我的心跳在加速
…
I wanna kiss you every minute, every hour, every day
我想每一分钟,每一小时,每一天都亲吻你
…
Just listen to the rhythm of my heart
只需要听我心脏的节奏
…
We'll be rocking 'til the sun goes down
我们会摇动到直到太阳下山
I believe in a thing called love
我相信有一种东西叫做:爱
Ooh! Vincent!(Ooh! Guitar!)
哦!Vincent!(哦!吉他!)
Ethan改了歌词,对着山谷呐喊,又回头对着文璟唱后面的部分。
Touching you, touching me
抚摸着你,你抚摸着我
I believe in a thing called love
我相信有一种东西叫做:爱
“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