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waking at this moment T^T」(这个点醒了)
「Couldn’t fall asleep any more:(」(睡不着了)
将近凌晨两点半,文璟的手机接连弹出两条消息。
Ethan下午躺在草地上实实在在睡了一觉,回去后又接着倒头就睡,凌晨,才终于摆脱了那股甩不掉的恼人困劲,洗了个澡,换上身干净舒服的睡衣,缩回自己的小窝,结果再也睡不着了,辗转反侧,他决定“骚扰”文璟,只是没想到会立刻收到回信。
「时间还很早,你睡够了吗?你白天很困」
文璟没吃安眠药,基本一直处于睡与醒之间的状态,手机的动静对他来说足够明显。
「你怎么也没在睡觉??」
「我不困了」
「甚至精神过头!」
「该不会是我把你吵醒的吧!!」
「啊~~~我的错T^T」
可爱。
文璟忘不掉这个形容了,他看着手机里的消息,眼尾上挑的弧度是藏不住的温柔笑意。
「Don’t blame yourself, 你没有吵醒我」
不经意看了眼窗外的天空,墨蓝的底色上,不完全连成片的云层有一定厚度,高度也比较低,但不会下雨,大概率会出现十分壮观的朝霞。
不要错过。
脑袋里有一个“声音”是这样说的,于是文璟问:
「不睡了的话,要起来看日出吗?」
「要的!」
一直守在屏幕前的Ethan,在消息蹦出来的那一刻,连字都来不及打完,就一边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单手脱了睡衣,抓了件外穿的内搭往身上套。
「我们都没有一起看过呢」
他本就不是个早睡早起的人,后来还总和文璟放肆地折腾,更是几乎没在中午之前起过床。
「我知道一个地方,超级适合看日出,我带你去呀?」
「好啊」
「:D那我们十五分钟后酒店楼下见吧!」
「记得穿靴子噢!如果你不想踩一脚泥的话:)」
刚出酒店正门,文璟就看到路边的Ethan双手揣兜,一身带有皮制和金属元素的黑灰叠穿,头顶架了副充满未来感的墨镜,单曲着一条腿靠在车门外。
车子是一辆亮银色奔驰SL级,尽管收拾得一尘不染,仍看得出并非新车,挂着威斯康星州的车牌,是继承父亲的遗产。
一声起伏分明、丝滑却不尖锐的口哨,短暂地叨扰了黎明前极致的宁静,文璟对着冲自己耍酷的Ethan挑了挑眉毛。
小鬼这是打定主意要趁人不记得,偷偷摘掉“可爱”这个标签。
可惜是无用功。
俄克拉荷马州,怎么说呢…自然风光占比远大于人文景观,简而言之就是大农村,并没有冒犯农村的意思。
车子开到郊外,停在某处不知名高地半途,公路消失的地方,弃车,沿着条羊肠小道步行没几分钟,在石头上凿出的不规则形状台阶便无缝衔接下来。
不擅长上楼梯和爬坡的文璟,落在蹿得飞快的Ethan身后,险些跟不上。
两人都穿着高度到小腿的束口马丁靴,打着手电,向四下无人的寂静深处探索,鞋跟在石面上不断磕出清脆响声。
走到连台阶也消失不见,只剩下被月色笼罩,原生态、各色植物野蛮生长的土地上,鞋面和靴筒泡在露水里,冰凉的潮气从皮革的纹理中渗透进去,攀附在腿上,有一定厚度的鞋底粘满了薄泥和草屑。
天文学中有一个名词叫做“晨昏蒙影*”,用来描述太阳中心在地平线下18°与地平线之间移动的这段时刻,于天空散射的阳光,通俗来说就是,看不到这颗燃烧恒星的本体,却依然能够沐浴在它的光芒之中。
凌晨五点三十二分,天边泛起天文意义上的晨光,像在电影里出现的巨大魔法阵般,晨雾提供氛围感滤镜,由粉转金的荧光从地面升腾,踩着不断加重的光效,他们登上了这座小野丘的顶峰。
Ethan在一个片树林前放缓了脚步,那是一群冬天不落叶的针叶和阔叶树木,因此肉眼只能看见最表层的深绿,他搓搓被冷风吹得有些僵硬的手,回头,对文璟说:“Vincent,有一个小礼物送给你,嗯…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能算是礼物吧。”
比起拥有丰富想象力的Ethan,思维方式更倾向于务实的文璟想不到在这种地方会有什么礼物,他歪头好奇道:“是什么?”
Ethan没明说,只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走到快穿出树林的地方,文璟讶异道:“A swing?”
“嗯哼~”
一只用麻绳挂在树上,随风轻晃的木头秋千,简易但不失质感,文璟哼出一声轻笑,听着给人一种心情舒展开来的感觉,他拽着绳子随手一摇,问: “你怎么找到的?”说话时他嘴角和眼角的弧度就一直没淡下去过。
“Um…准确来说,不是我找到的,这就是我绑上去的”,Ethan扯扯文璟的外套,说:“你坐呀,我来推你。”
文璟屈膝坐下,问:“怎么想着在这绑个秋千?你经常来吗?”
“不常来,只是那时候想到了你嘛”,Ethan在文璟后背推了一把,没用多少力,等秋千荡了一个来回,他才说:“你说过喜欢。”
其实说喜欢,也并没有多少那种大众意义上的喜欢,不过是文璟童年的一段小插曲,这件事的起因是国际学校丰富有趣的课后活动。
那天,提前结束出差的文绍礼回到家换了身衣服,视线不经意从三楼卧室的阳台扫出去。
文璟正坐在后院角落里他亲自锯木头刷漆和保姆忙活了好几天的“成果”上,一边脚尖点地小幅度前后左右地瞎摆着,一边玩口琴,钢琴提琴这些太大太醒目,他平常也就只能搞点好藏的小东西。
单薄的少年眯着眼睛,家里没大人,连呼吸都觉得轻松了不少,脑袋里不断生成着曲调,无需多加思考就能吹出动人旋律。
初夏时节还青嫩的骄阳被头顶那颗百年老树婉拒,温热的风情意绵绵地拨弄少年蓬松的发丝,借树荫展示它的舞步,像在诉说自己有多么沉醉于这些欢快愉悦的音符。
家里反对文璟对西洋乐器的兴趣,主要是爷爷,他生于历经重大时代变迁、长辈中的女子都缠过足的世家,虽然本人闹过文|革当过兵,有社会主义官衔也亲历了改革开放,但骨子里的封建剜不掉,依然觉得鬼佬的玩意,不务正业罢了,拿不上台面。
文璟从没机会在意自己的绝对音感,也一直无暇痛惜被埋没的作曲天赋。
由于是背对主楼的方向,他玩够了进屋才知道文绍礼已经回来,甚至等不到第二天,当晚,秋千就没有了,口琴也没有了,当然,消失的东西不止这些。
并没有多意外。
文绍礼没得到过健康的爱,他厌恶父亲的暴虐,所以强迫自己将行为往完全的对立面塑造,这也就导致他在还不会正常处理以及发泄情绪的年纪,性格中便被埋进了很多的偏执和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