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臃肿的脑袋从树叶中挤了进来,浑浊的双眼滴溜溜的上下转了两圈,最后落在了陈海礁的身上,魔的一口尖长獠牙还在不停往外滴血,牙缝间还卡着几块细小的肉粒,她亲眼看见那只魔仅仅只是用嘴巴就扯碎了一只想要吃了她的老虎,魔挣扎着把身子往陈海礁的方向靠近,眼看就要爬到树上来,陈海礁疯狂大喊尖叫,一脚踩空从地上掉了下去。
陈海礁顾不得脚上传来的刺痛感,白色的弟子服沾了一身的灰尘,混合着那只魔溅在她身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她就算是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狼狈极了,但她没时间去看,拖着摔伤后的一只脚踉跄逃跑,祈求能在对方反应过来前赶紧跑的越远越好。
魔在她的身后一边追一边大喊,看起来是一副十分焦急的模样,手里还拿着一只不知道包浆包了多少层的棍子,陈海礁脸色煞白往前跑,她根本就听不懂那只魔几哇乱叫的到底再说些什么,她只是怕死而已,她又没得罪过这家伙,为什么要一直追着她跑!
陈海礁如今的遭遇这么惨烈,已经是海百炼手下留情的结果,因为海月很在乎陈海礁的安全,加上她确实也对陈海礁有所愧疚,所以并没有把事情做的太绝对,而同样无辜被卷进来的陈锦鲤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在海月经历幻境的短短几天里,陈海礁在和一只魔玩急速逃命,海言和冬琳琅则是做一个完美的看客,目睹了全程且没有遭到任何的牵连,或许是因为她们与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是受到牵连才会被莫名其妙的带了进来,海百炼从始至终都没去注意过。
这么一对比下来,似乎最惨的人成了海百炼口口声声保证不会受伤的陈海礁,但如果是和同样被海百炼“特别对待”的陈锦鲤现状相较,能看出海百炼在面对后者的时候确实带上了不少的私人恩怨。
“怎么又来了…”
陈锦鲤睁开眼看到的是无比熟悉的环境,一间被人遗弃了很久的杂物间,她上一次就死在这里,上上次也是,每次都是。
死亡的感觉实在不算好受,心脏被捅破流血的感觉就算经历无数次也还是会疼,这是她陷入莫名死亡循环的第多少次,已经数不清楚了。
她总是在醒来后很快就因为各种意外死去,亲身感受生命被剥离的感觉,然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再次睁眼,面对的仍旧是眼前熟悉的一幕,短短的几天里,她已经循环这个过程不下百遍,每次从醒来到最后被人弄死前后都不会不超过一刻钟的时间。
她试过很多次想要避开既定的结局,但效果甚微。
比起陈海礁面对死亡的恐惧,陈锦鲤现在的想法更多是想要通过死亡来解脱自己,没人会想要自己死去,除非她已经别无选择。
这是已经循环的第多少遍,她自己也记不清楚,最开始的时候还会在心里计算一下次数,偶尔还会抽出时间想一想怎么离开,但现在记录这些次数,除了能够用来反复强调她已经陷入其中多久,已经没有什么其他的意义了。
她是个聪明人,但凡已经没有意义的事情就不会再去做。
麻木是一件很可怕的处境,它会让人逐渐开始习惯,面对那些曾经非常厌恶甚至憎恨的事情,陈锦鲤习惯了疼痛,习惯了死亡,一个人如果习惯了某些在生活上出现的并不合理的规定,她就会自然而然的顺应它,很难再生起反抗的心思。
就像一颗意外掉进蚌壳里的沙粒,吐不出去,就只能习惯它的存在,蚌会用自己的血肉覆盖包裹沙粒,好减轻异样感,让自己能够更加适应。
陈锦鲤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能够促使她跳出循环的契机,但这清醒后到死亡之间的短短一刻钟时间,只够她意识到自己又一次陷入了循环,根本来不及她做出任何可能的补救手段。
经历的时间太久,次数太多,陈锦鲤已经快要忘记了,忘记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来这里又是为了干什么的,到底要怎么才能离开呢,她全都记不得,也不再去想了,她只想要解脱,想在某次死去后可以永远不用再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