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解释吧。”张良把手指收回来,举在面前细细地看指甲,“顺便把上次那几个美女小倌的事儿也说了吧。”
刘邦讪讪一笑,把他的手拉到一旁握着,让人专心看自己。
“你不知道郦食其这个人,酷爱喝酒,不做正事的时候整日狂得没边,我不信这人,就想着考考他,看他能说出什么花儿来,”刘邦诚恳道,“这两位美女我碰都没碰过,那时候我才和你分开,我伤心都来不及,什么心思都没有。”
张良似听未听,把头扭到一边不看他。
刘邦完全不受打击,继续苦口婆心解释:“那几个美女小倌是别人送来的,是有人自作聪明,我当场就退了,除了有一个小倌。只是我、我看他气质不错,赶得上你三分,便心生疑惑,想要求证,我刘邦难道真的就非这张子房不可么?”
“看了么?感想如何?”张良偏过头声音闷闷的。
“你说说,这刘邦还真就张子房不可!”刘邦感叹道,“花花世界再迷人眼,心中也独独在意那一朵清荷。”
刘邦眨眨眼睛,约莫着人应该是消气了,便大着胆子凑过去看他表情。
只见张良一点恼色都没有,正绷着嘴角憋笑呢,见刘邦这一靠过来,瞬间破了功,噗嗤一声笑出来。
“张子房!”
刘邦被戏弄一通,火冒三丈,像只发狂的老虎扑过去,把猎物堵在怀里狠狠地亲了一顿,直到怀里的人呼吸急促眼中含泪,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我得走了,你回帐去。”刘邦伸手揉张良发红的眼角,他眼角要是红了,一下午都不会消,看上去惹人疼得很,“记得喝药,晚点我送饭过来,知道了么?”
张良大脑放空,由着他给自己理头发理衣服,嘴里絮絮叨叨地叮嘱。
明明只是在自己军营里吃个饭,这人偏偏要搞出出远门的阵仗,大有真励志做个好爹的趋势。
“记得防好蚊虫,不要因为热就随便吹风,你老是头疼,要是困的话,记得肚子要盖被子……”
“刘邦。”
“怎么了?”
“你能不能快走。”
一腔暖意被无情泼了个干净,刘邦凄凄切切地含泪离开了。
*
嬴婴正饶有兴致地与自己下棋,连张良掀开帐进来都没有发现。
上次棋盘的裂缝还在,再怎么也是俘虏,能有个解闷的不错了,也没人想到帮他换。
张良漠然旁观,片刻后出声:“那是步死棋。”
“嗯?”嬴婴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在半空左右犹豫半晌,无奈抬头看他,“我不太会下棋。”
“看出来了。”
张良也没给他留面子,不过还是站在原处,几次欲言又止,仿佛在纠结要说什么。
“子房有话不如直说。”嬴婴笑,“我只是一介俘虏。”
“既然不会下棋,掺和这些事做什么呢?”张良偏过头去,凝视着空气中的某个点,“你会死的。”
嬴婴看向他:“然而事实如此,我别无他法。太多人是被风吹着走的,能自己选择的人太少。子房,你比很多人幸运。”
张良没搭话,不太守棋德地上手拨弄了两下棋盘,移了两颗棋子的位置,然后才站起身离开。
他掀开帘子,露出外面最后一点暮色,低声道:“……我会替你收尸。”
“谢谢你。”嬴婴诚挚道。
“下辈子做个普通人吧。”张良闭了闭眼,走出帐。
嬴婴近乎眷念地看着那一瞬间闪过又被厚厚帘子遮挡的傍晚景色,许久才喃喃道。
“你也是。”
张良路过灯火通明的宴席,四周皆是围在一起喝酒吃肉的兵士,他们身上迸发出一种属于军汉的强烈的朝气与热情。
有几个胆大的注意到军师路过,便挥手招呼,还要敬酒。
张良笑着拒绝,在人群中慰问半天,等到回帐时天已经黑了。
只有一个阳厉送了药来,又急急忙忙要回去吃饭,等到张良来,便站起身出去了。
张良无奈看着冒失的年轻人火急火燎地跑走,坐下来准备喝药。
桌上只有一碗温热的药微漾着,所有药渣都被挑得干净,散发出浓烈的药味。
其实如果是刘邦亲自拿药来,总觉得张良怕苦,每次都带些糕点野果的小玩意来。
然而他早就不怕喝药了。
张良捧起碗要喝,却又在下一秒停下了动作。
其实那只是一阵微不足道的细风,连窗户掀开的帘子都没有惊动。
但他依然警惕地紧盯着那处,捏着碗的手逐渐收紧,连嘴唇都紧张地抿起来。
直到窗外露出一人的身影,又随着靠近而慢慢清晰。
张良沉默着辨认来人,几乎僵直地放下药碗,难以置信地站起来,愕然道:“是你?”
“是我,好久不见,”那人擦了擦额上的汗,隔着窗探进来,烛火照亮他的脸颇,略显得局促,“我可以进来吗?子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