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降一直知道时间是种流体,现在它就在指缝间悄悄溜走了。
似乎距离他们的积极活跃已经过去了几辈子那么久,太阳在下落,世界呈现出昏黄,夕阳的微光低低地斜照进教室里,周降逆着光坐在顾余跟前,身形被窗子那囚笼般的投影禁锢着,发丝被耀得金灿灿的。
楼下有激烈的喊叫声,他们知道新一轮的游戏开始了,可眼下这个时刻这些都不重要了,耳边像开了降噪,连风吹动书页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周降在等,等对面这人的亲近,顾余却不愿意再更进一步了。
就这样僵持着,久到顾余有些挫败地想要放弃,周降却突然朝这边挪动了一下,硬板凳在地上拖出一道痕迹,发出刺啦一声响,唇上的触感湿润又柔软,真实到让顾余怔愣一下。
周降的双眼紧闭着,心如擂鼓,他偷偷眯起眼观察顾余的表情,却看到对方直视着自己的深邃眼眸,如一窟幽洞般,快要让他迷失,周降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都要被吸走了,颇有些恼羞成怒地上手捂住,叫他在接吻时闭眼睛。
真的吻上时他又后悔了,受这暧昧氛围的影响,顾余的动作是从前不及的温柔缱绻,他用极轻的力道捏着周降的下巴,这是他惯用的动作,他吻得不深,更多时候是含吮周降的唇瓣,轻碰他湿热的舌尖,最后在周降浑身发软时坏心眼地深入,舌尖□□他敏感的口腔上壁,甚至几次触碰到喉口。
周降庆幸自己坐在凳子上,不然现在大概已经站不住了,他靠在顾余怀里,眼神失焦,慢慢平复呼吸。
外面的吵闹还在继续,顾余忽地握着他的后颈将人从怀里拔出来,对上周降迷茫的眼睛,不紧不慢道:“再亲一次。”
“……”
直到楼道里传出嘈杂的脚步声,周降才终于被放过,嘴唇的红肿看上去艳丽又淫靡,一时半刻根本消不下去,他幽怨地抬头,看到顾余那藏不住的餮足神色,想都没想,一拳砸在他肩上,顾余没管,还往他那边靠了靠让他泄愤更方便些,周降没再动手,轻轻踢了他一下让他去打开监控。
等到一切都复原,两人之间的旖旎气息才终于散去些,在同学回到教室之前恢复正常。
这是一班,此地不宜久留,周降匆匆丢下一句晚上请假一起走就离开了,留下顾余一个人,装作不经意地反复整理已经完美得无懈可击的书桌。
顾余做事从不是个拖拉的性子,晚修的第一节课就找班主任开了假条,受运动会的影响,今晚的课很水,周降扯了个谎,也轻易请了一晚的假。
走去医务室的路幽僻漫长,很多人会为了逃避繁重的课业而常往那边跑,周降背着没什么重量的书包,死死挽住顾余的胳膊。
学校花圃里的月季开了,还有一小片种着玫瑰,有女孩子们结伴前来,趁着没人偷偷剪下花枝,放进洗净的塑料瓶里,等着攒够一瓶各色各样鲜妍的花朵,再拿丝带贴纸作装饰,装点自己的书桌。
走到医务室时后面跟了三个小男孩,应该是被分到这里南宁一中的小学生,中间的那个穿着件红外套,看着墙上的艾滋病标语一字一句地念。
小男孩:“男男禁止发生性行为。”
周降听清后差点把自己摔个趔趄,顾余被拽了一下,险些二次扭伤。
他心虚得很,被口水呛到,咳得惊天动地,惹得那小孩直瞅他,值班的大妈给小孩子们拿了药,打发他们走了,回身一看周降那样子,还以为生病的是他,感冒药都摆到桌子上了,却听他气不太顺地说:“姨,他这脚扭伤了,你给看看呗。”
原本打算离开的小孩们一听这话,全围在了顾余旁边,好奇地打量着他明显肿起的脚踝,大妈回过身去拿冰袋,医务室的门吱呀一声又开了,池茗在门口探头探脑,看见他们俩在屋里站着才走进来。
“哎呦我,这么多人。”
这话还没掉地上,后边又有三个小男孩走了进来,池茗拉着顾鸢坐在一旁冰冰凉的铁质椅子上,嘟囔道:“这怎么还三个三个的来。”
顾鸢平静地说:“因为他们是Tfboys。”
在场的人瞬间被逗笑,池茗莫名其妙被戳中笑点,腰都直不起来,按着她的肩膀追问:“那我们是什么?”
顾鸢在脑中过了一遍自己知道的双人组合,刚要说凤凰传奇,又忽地想起什么,话到嘴边变成了:“Trouble maker.”
顾鸢总是能在某个时候淡淡地幽人一默,周降把顾余的腿抬上来架在自己大腿上,将冰袋敷在顾余伤处,听着那边的乐子差点没控制好力度。
池茗正在试图和小学生交流:“你啥病啊弟弟,这大晚上的家长怎么没接你回家呀?”
这几个人都十分乖巧,被问话的那个老老实实地说:“头疼,我爸是这里的老师,今天晚上有课,我就在他办公室写作业了。”
好嘛,老师的孩子大多都有这种特殊待遇,还会得到大哥哥大姐姐的投喂。
小男孩反问道:“姐姐你啥病呀?”
“我呀……”池茗心虚地吞了下口水,道:“我吃饱了撑的。”
“……”看到在场其他人都露出迷惑的表情,顾鸢无奈解释道:“她晚上吃多了不消化。”
说完又腹诽道,明明就是不放心他俩才跟出来的,还要装作是自己要来开药。
这样啊,顾余和周降本来还担心她受什么伤,现在看来倒是大可不必了。
周降认真做着自己手上的事,忽然抬头对着值班的医生说:“他这样就可以了吗,需不需要复位?”
“咳——”
大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池茗截胡了,她嘿嘿一笑道:“姨,这就不用了,您给他拿瓶红花油吧,再给我拿个大山楂丸。”
周降看着池茗疯狂对自己使眼色,登时明白了点什么,道:“啊……对!我们请假了,出校再看看吧。”
大妈没说什么,只是将药找出来,收了钱。
走出医务室后周降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指望她给你开点药得了,还想复位?这姨技术不行,没给你掰折了算不错哈。”
顾余勾着周降的脖子跟锁喉似的,听她这话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
顾鸢开口了:“上次她嗓子发炎,我去帮她拿药,结果那姨让我张开嘴看看,看了半天说‘嗯,确实有点发炎’。”
“……”
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这件事都还是觉得很好笑,池茗怕被大妈听到,跑远了蹲在地上笑,顾余压着周降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腰,周降被拽得东倒西歪,觉得自己要被按成矮萝卜了,看在他是个伤残的份上硬是忍下来。
就算是和他交好多年的林拓也是没这特殊待遇的,大概率会被打一顿。
池茗本就是不放心顾余找借口出来的,看他伤的不严重也就放心了,摆了摆手挽着顾鸢回去上课,就此分开。
顾余和周降回了家,他这一晚过得格外称心如意,头一回觉得受伤相当值得。
人生难免有点小阴影……嘿嘿嘿,好凉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