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停的日子,灵类出发了。
由于想象力的匮乏,灵类不知道造船可以通过海洋,因此对黑沙滩以及辽阔的大洋望而却步,选择穿过灵界另一侧的茫茫戈壁,试图寻找通往人间的入口。
尽管身处在泥洹的记忆里,秋杪却发现了一个致命难题——它无法识别出泥洹的模样。每变换一次场景,泥洹的样子就刷新变为磨砂样,使得秋杪即使晕头转向,也找不到记忆的主角。一开始,秋杪还能通过排除法锁定泥洹,可是当秋杪也随着灵类迁徙大军出发后,在浩浩荡荡近万人的队伍中寻找一个泥洹,真是太难了。
沙漠广袤无垠,没有灵类能够确定人间究竟在哪个方向,因此它们决定只沿着一个方向前进,一直走到世界尽头,那里就是人间。于是,秋杪大多数时间都处于懵懂的状态,迷茫地跟随队伍不舍昼夜地行进着。
灵类遇到的第一个人类,还有她的骆驼伙伴,是在生长着暗褐红色乔木的戈壁滩中。
“这是什么植物?”铸日组的一个灵类首先遇到那个戴着牛仔帽的女人,想要确定她的身份。
“这是红柳,是最能适应干旱环境的树种。”女人不急不慢地介绍着。
灵类逐渐沸腾起来:她具备了灵类所不知道的知识,看来她是真正的人类。
“怎么才能在沙漠里走得又快又不累呢?”另外一个灵类提问,它的鞋子刚刚被沙子吞噬。
骆驼粗重地吐了一口气,口水吐到了一个倒霉的灵类脸上。女人道歉后,想起自己小时候见过的场景,“在沙漠上建造木栈道,就能如履平地了。”
这又是新鲜的名词,经过详细了解后,交通组的一个灵凭空创造出深棕色木质栈道,从它们的脚下一直延伸到沙丘的另一端。
“看来,你们都是神仙吧?来到这种荒芜的地方修行吗?哈哈,祝你们好运!”女人笑呵呵地骑着骆驼远去,驼铃声不绝于耳。
灵类纷纷踏上木栈道,终于摆脱了沙子的陷阱。有些灵类走向栈道的岔道口,告别了大部队。秋杪能见到灵类越来越少,可是它仍旧无法锁定哪个才是泥洹。
灵类遇到第二个人类时,进入了一片山石峡谷,红色的石壁上残留着一道道刀刻痕迹。夹在两座山谷中间的是一条幽深的沟壑,许多白色的花随风摆动。
这时,一个男人乘坐着一艘能够漂浮在水面上的交通工具,轻巧地从水生植被中钻了出来。他唱着民歌,借助一根长杆稳稳地停在灵类面前。
男人抬起斗笠,扫视一圈,“你们人数太多啦!我这个小船可载不过来。”
“还有别的方法过河吗?”
“也可以过桥,只不过桥离这里还有好几里路。”男人向远方指了指,仿佛真的能看到一座长桥。
交通组的灵类相互沟通了一下,骤然间在河面上幻化出一座简陋的木头桥,河水流动时甚至还能流淌过木桥的桥面。
“救命,妖怪啊!”男人丢弃长杆跳入水中,向着芦苇荡深处游去,芦花摇摇晃晃。
“原来还有船这种东西。”交通组的其他灵类眼中闪耀光芒,仿造男人留下的小船,又横空创造出无数艘,供灵类渡到对岸。
小船在掌舵灵的操纵下顺流而下,或逆流而上,灵类又一次经历分离。此时,秋杪预感自己能够找到泥洹的几率达到顶峰。
数日过后,疲惫的灵类依旧无处找寻人类的踪影。它们自以为穿过戈壁和峡谷就是适宜人类居住的平原,想不到整个空间荒漠化严重,灵类再次踏进了无法留下脚印的荒原。
夜幕降临后,患有夜盲症的灵类只能盲目跟随领路者,其中就包括秋杪。秋杪虽然近视,却是灵类中罕见的夜视者。它习惯在深蓝色的夜空中寻找星星划过的踪迹,这是秋杪和燕客的共享秘密:
不久前,就在秋杪纠结是否要跟随灵类的大部队离开灵界时,它在黑沙滩遇到燕客;或者说,秋杪就是为了见到燕客而特意去往黑沙滩。燕客没有灵力,也不像秋杪一样积极地探索自己到底具有什么超能力,它看起来慵懒无力,就像海浪拍打下岿然不动的礁石。
从来没有灵类询问燕客是否要离开,因为大家都默认它属于坚守派。
看到秋杪满面愁容,燕客轻而易举猜透了它的心思。燕客轻悄悄地提议,“我们最后一次,一起赏月吧。”
“哪里还有月亮?都炸没了。”秋杪自嘲着。
燕客牵住秋杪,“看,月亮。”
低头看去,它们眼前是隐匿在海浪中的人类制造的硕大的探照灯。
“秋杪,离开灵界吧,这里不属于你。”终于,燕客还是替秋杪说出了真实想法。
每次回想到这里,秋杪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它铭记着燕客最深切的善意,那是燕客留给自己的礼物,“秋杪,夜晚抬头看时,你会看到一道由星星组成的长河,这是我为你划下的银河。沿着银河,先找到天琴座,在琴弦位置上的是渐台二,渐台二指向的,就是远离灵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