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他停顿了片刻才说,“将来有必要,你得担任我孩子的临时母亲,我是说名义上的,至少别让任何人看出破绽。”
他的话刚说完,玛格丽特既惊奇又好笑的看向他:“你还好吗?你确定?会有人相信我能生出一个肮脏血统的黄皮孩子!”
“玛格丽特!”他呵斥住了她,“我希望我们在沟通的时候你可以保持你礼貌的用语,作为女士的基本修养,因为有些词汇让我听起来很不舒服,也不合理。”
“呵!”玛格丽特笑过一声,继续道,“所以,丈夫出轨情人却来要求妻子包庇一切,这样的事情就合理吗!”
“玛格丽特,请想一想,你刚才向我提出了要求,所以我默认是你同意了我们的条约,在法律上来说我们也许是婚姻关系,但是在事实上,我们也许更倾向于雇佣,如果你不同意,那么大可以向我提出解除婚姻,如果你想这样的话。”
他看着她的眼睛,很从容的一字一句的继续道:“但是我还是想提醒你,一旦婚姻解除,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丧失,包括你作为军官家属每个月所拿到的政府津贴与在妇女委员会中受到的优待特权。”
玛格丽特被那种冷静中带着胁迫的眼神给震住了,也许比起金钱财产,她想要的更多是尊重,不,是置于人上的追捧,她喜欢别人称呼她中校太太的谄媚,喜欢在妇女委员会里趾高气扬的态度,喜欢和博尔多克上校的妻子,和那些军官层的贵妇人们谈论咖啡与烟酒的肆意。
她难以想象,一旦她失去这些,她还会回到原来的东普鲁士乡村,和一群玉米棒子为伍,还是回到原来的工作,随便进入一所幼稚园,哄骗聒噪的孩子。
不,她不要过那样的生活,她好不容易来到柏林,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身份与地位,她不能失去这一切。
玛格丽特收敛起刚才的情绪,沉下气淡定一笑:“可以,希普林先生,不过我们必须约定好,这事倘若在将来败露,可不关我任何联系。”
“任何问题,我都会想办法解决的。你不用担心。”
“那样最好。”
“如果你同意,我们就签下这份合约,屋子归你,钱我会让银行每个月打到你的账上。”
合同被推来,玛格丽特拿起桌上的钢笔,笑得勉强又有些哀伤:“好。”
她攥紧了手中的笔,在纸张上深深划下了自己的名字,也好似彻底出卖了自己的幸福。
“感谢你,瓦尔布斯女士,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他收起合同,说得礼貌又诚恳,之后门被打开了,冷风迫不及待的呼啸钻入。
玛格丽特突然回头,朝他喊道:“格鲁特,把格鲁特借给我,我有件事情想让他帮我去做。”
诺伯点着头,没有任何多余的一句话,离开了屋子。
原地剩下副官格鲁特呆呆的站在门口,显得有些无措。
“夫人,您,您需要我帮您做些什么。”
玛格丽特坐在椅子上,高跟鞋脱落后跟,有一下没一下的碰着地板,她笑了笑:“不用着急,少尉,外面很冷吧,快进来。”
汉斯.格鲁特踟蹰了一下,但是对面女人金发红唇,笑得很是动人,他最终还是挪动了步子,走进了屋内。
法国,奥斯曼公寓二楼,电话铃声响起,邱小姐放下扫灰的鸡毛掸子,挺了挺孕肚走向电话。
“喂,是……”
她满心欢喜的话没有说完,那边传来的却是阿塔贝尔的声音。
邱月明楞了一下,还真是时间太久远,让她忘了除了希普林外,还有阿塔贝尔知道电话号码。
随着电话的声音,她转过头去,一条街道之隔的对面窗户,阿塔贝尔一手揣着话筒,一手提起一杯满满泡沫的酒杯,朝她风趣的回敬。
“我处理份文件,15分钟后,我来找你。”说完,电话只剩滴滴提示音。
邱小姐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事实上,她不理解,为什么走到哪里都能碰到阿塔贝尔,就好像一只可恶的耗子,哪里都钻。
然而,没过多久,敲门声就真的响起了。
米勒夫人开门后,邱月明就打发她去泡咖啡,现在客厅里就剩下她和阿塔贝尔两个人。
“好久不见,你给我的惊喜还真是有些——大!”阿塔贝尔的目光反复在她的肚子上打转。
“有事吗?”
“没有事情,就不能来找你吗?况且,作为老板慰问一下怀孕的员工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吧。”
“谢谢,不过我可能要从克虏伯退出了。”
阿塔贝尔挑眉,这是邱小姐会主动说出的事情?
她在苏联出卖了德军坦克的机密,而她也答应过西格不再回到克虏伯,所以此刻她认为是时候向阿塔贝尔提出了。
“我能问一下,促使你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是什么吗?”
“没有原因。”
“没有原因?”阿塔贝尔显然不相信。
不过他很聪明,又继续抛出第二个话题:“好吧好吧,对于一个毫无理想的员工,确实没有挽留的必要了,只是很可惜克劳蒙斯。”
“克劳蒙斯?”
“嗯,他最近接到一笔特别的订单,来自于海德堡皇家物理学院,说起来那里还有一群你们中国人呢。”
“什么?”
邱小姐并不懂阿塔贝尔口中的皇家物理学院是做什么的,但她对于有中国人的去处却很感兴趣,尤其在德国排外如此艰难的时期,这是难以想象的。
“算了,这些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以后我该叫你什么,希普林太太?还是——”他指了指她的肚子,“谁谁谁的妈妈?”
“不不,你得说清楚,那里怎么会有中国人,究竟是什么事情?”
“邱小姐,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你的忙,可是你似乎总是忘记履行对我的承诺。像你这样言而无信的女人,我一点都不想再浪费时间了!”阿塔贝尔坚决的不告诉她。
邱月明楞了一下,她突然明白了阿塔贝尔的意思,脸上升起一阵惨白。
“说实话,我今天来只是想提醒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想你不会忘记吧,那个叫克托的法国人。”他的声音很低的落在她的耳边,却足以教她攥紧了拳头,升起冷意。
半晌,她用恶狠狠的语气回头道:“我没有忘记,在我们中国有句古老的谚语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所以,耐心点,哈尔巴黑经理。”
就在这会儿,门外的汽车声响起,米勒泡来一杯咖啡,顺便告诉她,诺伯特.希普林回来了。
门被推开的那刻,仿佛连着金色的阳光都洒了进来,她于一瞬间见到了所有的安全与希望,向着那个温暖的怀抱冲了过去。
“你总算回来了!”
“亲爱的,我答应过你的!所有的一切都解决了。”
都解决了……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
然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这背后是负载了多大的爱与勇气,那些在彼此的生命里交替不朽,让他们珍藏过每一刻的幸福。
一旁的阿塔贝尔清了清嗓音,很不合时宜的说道:“原谅我不该打扰你们,但是我有件好奇的事情,还是想询问,你在柏林见到西格蒙德了吗?”
“西格?”诺伯松开怀抱,不解的看向阿塔贝尔,“他怎么了?”
“20分钟前,我的助理露西亚才从柏林传来的新闻,针对莱茵菲尔亲王的审判将于一周后在柏林最高军事法院开庭。”
“什么!”
壁炉内的火一直窜动,跳跃得越来越旺,天色也越发的昏沉暗下,床上的两具身体从大汗淋漓中分开。
玛格丽特跳下床,从抽屉内取出一版锡箔药,来到桌边,掰出一粒白色药片,就着桌上的凉白开吞咽。
她喘了口气,抽出纸巾擦拭着额头密密的汗,缓了一会儿后,才再次慢悠悠的回到床上躺下。
身旁,年轻的少尉官有一张非常秀气的脸,玛格丽特抚摸了上去,又不住的亲了他一口。
格鲁特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欲要就着细腻的脖子再次啃咬,不料,身下的女人却一个巴掌甩了过来,然后狠狠的推开了他。
格鲁特摸着红印子的脸颊,显得有些茫然。
“你睡了长官的女人。”
格鲁特起初还有些担心,但很快,他又释怀一笑:“他不会在乎的。”
然而第二个巴掌接着打在了他的另一边脸。
“你是说我不值钱吗!”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格鲁特想了想还是没有说下去。
“你想说什么?说他有了新的妻子,所以我变得无足轻重。”
“不!玛格丽特,你怎么会这么想!不管他是如何对你,但你在我的心中,就是最完美的,像星星那样完美的存在。”他急于解释,连语都透着磕绊。
“真的?”
“真的!玛格丽特。”
“叫我希普林夫人。”
“希普林夫人?”格鲁特叫得很犹豫,也很别扭,明明他们刚才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对,记住了,以后在外面还是得这么叫我,玛格丽特是中校先生的妻子,至于在屋子里——”她涂着指甲油的手指抚摸格鲁特的脸,“汉斯,做我的小狼犬吧。”
“小狼犬……”
“对。”玛格丽特亲昵的靠进他的颈窝,道,“告诉我,宝贝儿,那个女人住在哪里?”
“啊?她……”
格鲁特很矛盾,他觉得作为希普林的副官,他是不应该背叛长官的,可是如今他和玛格丽特这又算什么呢?
“告诉我,宝贝儿,我什么都不做,就问问。”
“她……她在法国,巴黎,奥斯曼大道169号。”格鲁特还是没有经受诱惑。
“奥斯曼大道公寓169号……”玛格丽特呢喃,目光飘得有些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