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阿塔贝尔在向希普林告别时,再次提醒道:“你可以考虑我的建议,毕竟这是帮你摆脱眼下困局最好的方法。”
说完,他坐上雪橇,远去在了大雪的夜幕下。
而邱月明就静静地立在窗边,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她有预感,在今晚的这场谈话中,那位阿塔贝尔先生一定是给了希普林某种承诺或者交换,就在他踏进屋子的那刻,他们之间其实已经默认了某种交易的建立。
两天后,希普林与阿塔贝尔的那场谈话被得到了证实,海德里希命保安队在德国与荷兰的边境逮捕了2名英国谍报员,并大做文章,酿成了有名的“芬洛事件”,而德国的广播内却闭口未曾提及阿道夫在慕尼黑曾遭遇暗杀的事情。
除此以外,元首还赋予了威廉.凯特尔身为OKW总参谋长更宽松的自主权,至于这其中有何种深意,对于军政部,则是缄口不言的。
没过多久,西线的决策也迅速有了结果,三天后,克虏伯行政大楼内的阿尔弗雷德先生终于等来了帝国的批复,这意味着埃森十万人力的战争机器终于庞然开启……
周五,诺伯和他的邱小姐结束了在扎克帕内的度假,并赶在周日前驾驶私家车到达了维也纳,准时参加了那场纪念弗兰茨.约瑟夫.海顿的交响乐演奏会。
当晚,西格蒙德担任维也纳歌剧院的钢琴主奏,在一众交错的乐声中,他的琴声如卡斯普罗峰的高山之雪,带着无与伦比的磅礴与壮美,冲破所有和弦,最终给这场音乐会赢得了一个完美的剧终。
演出结束后,邱月明本该和诺伯一起去向久违的西格蒙德打声招呼,但他从维也纳的剧院里走出时,身旁正好有两位在说话的朋友,其中一位是个漂亮的长发姑娘。他们三人一路说着话,神色很是默契又愉悦。
“有著名的长笛手费舍尔兄妹在,看来我们不必去打扰他们了。”诺伯说,他领着邱月明准备打转离开。
“他似乎很喜欢音乐。”
“是的,他很早就加入了莱比锡中德广播交响乐团,大概是二十几岁那会儿,他还受赫尔曼.穆勒.约翰(党卫队旗乐队指挥)的邀请,去给旗乐队做过示范演奏。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一些事情,我想他可能会一辈子待在乐队里,而不是进入军队。”
“后来?”
“呃,准确来说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索菲亚的去世,给了他很大的打击。”
邱月明听此,有些同情地道:“他一定很爱他的妻子。”
然而话落,诺伯却不信地笑了:“不,亲爱的,你想错了,他们的关系糟透了。”
“啊?”
“你并不了解西格这个人,他很固执,也很坚定,认定的事情很少会有改变的,而且在他的词典里从来没有情谊的说法,他的家族从他的祖父开始,就跟随威廉皇帝维持着最最传统的普鲁士作风,所以在他们家族中,原则就是一切事物的总规律。”诺伯边走边和她说着,“我记得,当年他还在波茨坦军校上学的时候,他的父亲就给他安排了沃尔特斯公爵的女儿作为他未来的妻子,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索菲亚拒绝了这门婚事,原因是她在美国留学时爱上了一个北美的小伙子,可是知道吗,联姻向来是政治中必不可少的一项古老传统,这不是只有中国才有的习惯,即使在我们这里也是一样,我记得你曾经在上海时问我德国的婚姻是否自由?很遗憾,我要告诉你,并不是所有,而沃尔特斯公爵的女儿就是这场政治的牺牲品。所以这也成了,他的妻子在日后痛恨他的理由。”
这场看似完美的天作之合并没有给双方带去幸福,沃尔特斯公爵女儿的浪漫与莱茵菲尔亲王的冷淡难以相融,而那时又恰好碰上了三几年国社党兴起的时候,索菲亚作为一名纯血统的上层容克,她对一个乞丐出生的领导人表现了最大的嘲讽,而他们之间也就是否该入党的问题在深夜产生了一次又一次的争执,偏生那个时候二十几岁的西格蒙德像发了疯似的痴迷于那个人,后来忍无可忍的索菲亚正式和他提出了分居。
那个时候,西格蒙德并没有耐心去哄骗一个总是对生活充满抱怨的娇惯妻子,所以终究导致了无可挽回的一步发生。
在1934年的秋天,寂寞的索菲亚爱上了一个来自英国的马术教练,为了这份可怕的爱情,她赌上了沃尔特斯家族的脸面与莱茵菲尔家族的荣誉,尽管西格蒙德知道后,只对她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不管做什么,请都要以保持莱茵菲尔家族的荣誉为前提,可痛苦的索菲亚还是抛下了一切跟随这个英国男人私奔了。
最后,他们在德国与瑞士的边界,一座叫巴塞尔的城市那里遭遇了惨烈的车祸。
当诺伯的话说完,邱月明张大了嘴巴,这完全是颠覆于她心目中所认识的那个西格蒙德,虽然她和那位亲王的交集不算深刻,但也实在想不出在他的身上会发生过如此痛苦的事情,尤其那位莱茵菲尔亲王的容貌,是会令每一个女性都过目不忘的英俊。
想到此,她回身去看了看西格蒙德身旁的那位女性友人,她白皙的脸颊上有明显的红晕,在说话时散发出一种独属于青春女性才有的羞赧。
“他还会结婚吗?”她不禁问道。
“大概率不会,从那以后,西格患有严重的婚姻恐惧症。所以,恐怕要令那位蒂娜小姐失望了。”这时,另一道声音插入。
邱月明回头,发现此人有些面熟,她想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是那位和诺伯一起同在中国担任过顾问的罗宾.舒泽上校。
“你居然从南方回来了。”诺伯很惊喜。
“是的,他们准备把我从奥芬堡调回北部的亚琛(齐格菲防线),当然这事还没确定。”说完,罗宾将目光移向久违的姑娘,“好久不见,球小姐。”
“好,好久不见,舒泽先生。”她还没从见到罗宾的意外中缓出。
“啧,看来诺伯对你还不错,你看上去比在中国时更有韵味了。”罗宾毫无忌惮地打量过邱小姐凹凸有致的身材后,仍旧如同在中国时那般风趣说道。
“就不能把你的眼睛收收,关注点其他地方吗?”诺伯用德语的复式句说道,这会令邱小姐听起来吃力些。
“没有一个男人第一眼关注女人时不是脸就是胸,再说了,当初我早提醒过,这是个标致的妞儿,如果没有我,你是不是还想不到去搞定她。”
“您说他有婚姻恐惧症?”
“当然,试想任何一个男人在经历过沃尔特斯公爵的女儿后,谁还有心情面对下一段婚姻?”在罗宾的口中,他对西格蒙德充满十二万分的同情,并认为索菲亚就是个疯狂又作死的女人。
“不过西格就算不结婚,也没有什么,只要他想,他可以多的是孩子。毕竟生命之泉的计划可不会坐视他这样的基因被平白浪费掉,那简直是帝国的一种损失。”
邱月明不理解罗宾所说的生命之泉是什么,但她注意到这个词让诺伯的神色很不自在。
而后,两个男人继续边走边谈论着,从生活到政治,那偶尔夹杂生僻词汇和冗长复杂的语句从她的耳朵里钻过,令她枯燥地盯起了鞋尖,然后渐渐感受到了一种不安的注视从后而来,她抬眼的瞬间,街道的对岸,一个熟悉的面容就此展现。
周时小姐陪伴在陈介大使的夫人身旁,而另一边则是美国大使的妻子,她们也像是刚从歌剧院内出来的样子,不知在说些什么,神色愉悦。
可唯有周时注意到了她,从对岸向邱月明展露出了一抹笑容。
“月?”
“啊?”她反应过来,“舒,舒泽——”
“他刚刚走了。你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她挽过诺伯的手臂,埋下头,快步离开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