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被擦出漆黑的痕迹,她惊叫一声,慌张地往后倒去,几乎瞬间就要像濒死的蝴蝶般摔落!
“莎朗小姐!”
她身旁的永见莲立刻扑上前,抓住她的手臂,然而她整个人都已跌入空中,连带他也随之下落。
电光火石间,青年的右手死死扣住露台围栏,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青筋乍现,硬生生止住了下落。
露台上方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再次举起枪。
片刻,他像是改了主意,维持着枪口对准下方的姿势,抬起脚,慢慢落在那只紧扣围栏的手上,随后,用力踩下!
他面无表情,连续地狠狠踩踏,随性得像压倒一根路边的野草,戏耍地转圈碾磨。
“两个人一起,也很好,可以死成一对。”
青年压抑的闷哼从喉间逸出,手臂被拉扯、右手被践踏的痛感让他脸色发白,额间也冒出了细密的汗。
“永见君……!”
鲜艳的血液从被碾压到模糊的指节不断涌出,沿着手腕流向栏杆,猩红刺目。滴滴答答地落入底下深蓝、纯白的花瓣,银莲花慢慢染红,如同丧钟的秒针走动作响,与表盘指针合声,歌唱死亡旋律。
“放过我们……或者我可以……”莎朗声音颤抖,夹杂着惊惧的喘息,无比艰难地挤出下一句 ,“我可以……跳下去……”
“我更适合。”永见莲忍耐着疼痛,尽量冷静地开口,“杀死一个就能起到逼迫作用,何必浪费手中的筹码呢?
尤其是——数百枚筹码中,能为你争取到最多国际压力的一个,还是留到最后比较好。”
莎朗意识到什么,嘴唇一抖,想要动作,却被他攥紧了手。
“我是永见财团的唯一继承人,只论财富,这座宴会厅里所有人,都要向我卑躬屈膝。一旦我死去,震怒的永见财阀会立刻向政/府施压,比你等待太平洋东岸的另一个国家,要快得多。”
持/枪的男人眯起眼。
他拿到了绝大部分宾客的资料,记住了重要人物的长相,准备逐步屠/杀增压,但有些人的外貌、年龄,本身就相当神秘。
这张完全陌生的脸,如果不属于被他无视的小卒,那就是那种藏在父辈后的所谓‘御曹司’了。
[生活并不富裕,甚至难以分辨服装、配饰的价值,所以无从判断我的身份——可能是靠团队其他人的财力购入炸/弹。
没有立刻相信,变相说明他自认对宾客名单有了解……有隐藏于酒店的同伙为他提供情报。]
永见莲紧盯着他的神情,心中评估起对方的个性、社会面貌,继续言语诱/导,“我的资料不明露于外,但戴着六十四万美金的腕表,至少能说明一二。”
六十四万美金……近乎九亿日元?!
持/枪男人的脸扭曲一瞬。
该死的蚂蝗,政客趴在这个国家上吸血,所谓的财团何尝不是?!
他警惕依旧,枪口对准青年的脑袋,另一人在他示意下上前,粗/暴地从青年腕间取下手表,沾染着鲜血的表带被提起。
表盘晃荡着悬在半空,露出背后英文字迹,由于主人的爱惜,它依然如镌刻之初一般清晰。
人眼不是拍卖行,不能直接估出价格,但光看表盘、表圈、刻度上的许多宝石、钻石,可信度似乎非常高。
“我一个就足够了。”永见莲敏锐捕捉到二人不动声色的眼神交流,抓住时机,“让莎朗小姐上去。”
“永见君!”
“可以,”持枪男人冷声,“别耍花样,小子,如果她上来以后,你却没有乖乖跳下去的话,我就送你一程。”
“莎朗小姐,请扶着我的肩膀向上爬。”
莎朗神情痛苦挣扎,眼中含泪,似乎下一秒就会从面颊落下,“对不起,我、我的手没有力气,我可能……不,永见君,我们一起……”
她仰头要求情,没有换来半分优容,对方不耐地催促,“快点!”
扶着他的手臂、肩膀,慢慢地攀爬,直到颤抖的身体一点点跨上围栏。
“你可以做到……别害怕,”永见莲扣住栏檐的手鲜血淋漓,唯独指尖发白,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看向她的目光却依然冷静柔和,“我相信莎朗小姐。”
在她落入露台内的那一瞬,刺耳枪响刹那破空,伴随着厅内骤然爆发的尖叫,青年向一片漆黑坠去,落入不见底的深渊。
[我会说,我永远相信莎朗小姐。]
湖水般的绿瞳骤然紧缩,清透的泪水蓄在眼角,一瞬失了控制,缓慢落下。
她猛地伸出手,徒劳地握住夜风。
从指尖溅落的水滴、坠落的明丽蓝星,时间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漫长,眼前的一切化成一帧帧卡顿的图像,无比清晰。
风声静默,时间静止,无形的时钟此刻疯狂地开始逆转,黑夜白昼以看不清的速度交替,指针颤动着——停在一格。
光线笼罩的画页缓缓展开,朦胧如同彩色电影。
“嗯哼,当然要好好感谢那位佐藤律师了。”
赤红色的敞篷车流火般经过小镇空旷道路,单手驾驶,金发女人漫不经心地听着电话,“是啊,大名鼎鼎的疯狂科学家,无处可归的野狗,可怜地只能窝在东京的小镇,经营小诊所……”
她挂断电话,微眯双眼,笑了一声,表情却没有变化。
“食盐体……?”
车轮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声响,抱着木牌蹲在草丛间的男孩抬起头,露出一张被水迹与灰尘弄得一塌糊涂的脸,随后,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缓缓亮起。
“过来。”她招招手。
对方抱着木牌,没有一丝警惕,站在了车门边,期待地问,“你要接我走然后训练我当杀手吗?”
金发女人抽出一张湿纸巾,捏着男孩柔软的脸颊,轻轻擦拭,如同珠宝洗去氧化痕迹,焕发出光彩。
“上车吧,”她调侃,“免费送你回家,美男子。”
真是巧合,这张脸在资料上出现过呢……佐藤家的儿子。
而‘莎朗.温亚德’是有修养、善良的女明星,她不应该对于想要感恩的主人家的孩子视而不见。
更不会因为对方的喋喋不休,表现出任何不耐烦,这张假面完美无缺。
“可以留言吗?”男孩依依不舍地问。
“嗯……那就刻在手表上,怎么样?”她笑着说,“电话留言无法长期保持,镌刻的词句可以留存很久很久哦……只要你足够珍惜的话。”
“那——莎朗小姐要留什么呢?”
“当然是……”
悬空的表盘、晃动的刻痕,银色流光一瞬间闪过大脑,在眼前重现。
To My Adonis……
——亡灵与罪灵占据的冥界,偶能吹拂的、带着勃勃生机的春之风。
如此评价,因为那些天真的无知言语,她确实为此触动过。
有无数人愿意为美丽的影星付诸一切,乃至生命,而莎朗,不过是一具美丽的外壳,充斥它内在的是死亡、虚假……一切污浊,谁会捧起应当沉睡于黑暗泥土的种子?
“那你会怎么办?”
“我会说我永远相信莎朗小姐!”
无条件的信任、保护……天真的、美丽的誓言,因为誓约者尚且纯白的心而显得纯粹,竟然有了几分动人。
十九年的岁月化作风沙,将画着阳光、晴空的一页彩色侵蚀,连轮廓也模糊了。
似曾相识的话语、刻痕……与加速的心跳同频共振,遥远的声音、零落的画面,旧磁带重新拨动——
仰视着她,明亮的瞳眸、分明的开朗笑容,笃定的誓言。
“我会……”
记忆、眼前,炫目的黛蓝,孩童与青年同时开口,稚嫩与温和的两道声线,渐渐重叠。
“我永远相信莎朗小姐。”
以生命起誓,信任你、保护你的心……永不会被时光改变。
无数思绪、回忆涌现,刹那消灭,仿佛过去了许久,分明却只前进了微不足道的一秒,拉长的时间恢复正常流速。
风流吹拂在脸上,金发女人朝深深的夜幕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