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先生的眼里居然流露出嘉许的激赏之色!仿佛在说:你看,她还是很讲道理的。
不是夸他,而是夸脾气火爆的朝彻子。
无情曾在刺杀蔡京那一役中失手,小腹受了重创。
一提起腹创,他就隐隐觉疼。方才那一拳若真锤在腹部,想必他不会好过……
当然,伤害他的人,也都不会有好下场;这或许就是无情确是无情之故:他虽不会去主动伤害人,但旁人也休想伤他害他,他一旦反击,必然猛烈,必定凄厉。
可这次,他却并不想令朝彻子付出代价,就这么水灵灵的白挨了她一拳,甚至都有点臊得慌!
无情胸中有千言万语欲破口而出,却又似被无形之手扼住了咽喉,唯余下一片混沌与茫然,只能看着那女子似山间轻烟与晚霞交织的红雾,飘离神侯府。
*
乌云压境,雷声轰鸣不绝。
风雨欲来的前兆,只待一刻倾泻而下。
店内昏暗无光,西南座的两个美少年和一个猥琐老人在喝茶。
血和汗,惊惧和恐慌,生死挣扎和仓皇混战……好像“名利圈”此时发生的惨案,跟他们毫不相干似的,他们也只是来喝茶。
为首的美青年喝茶时带着微笑,就像佛祖在拈花微笑一样。
他随随便便的坐在那儿,却隐然有一种平视王侯的气概。或许,他本身就是王候。他美且俊,但不羞赦,他大方。
木板渗出了血水。
血开始往楼下滴落,这时候雨也在往下落了,一冷一热,却有着同样的声音。
店里的人,“名利圈”的以鱼姑娘为首,外人则以余默然为首领,其他包括了宋展眉、孙青牙、利明、龙吐珠、灰耳……全都全力全面扑杀向这两个杀人狂魔。他们本来派系不同,背景也不一样,甚至不见得都是同一阵线,而今,却都是人同一志,心同此愿:杀死“天下第七”和雷怖!
这时,忽听一人非常温和有礼好商量的道:“你刚才不是说:谁要是救了你,你就可以把秘密说予人听——你且先说上几句,让我看看货对不对板?要是对板,我一定高价收买,一定可以保证,这些人绝对杀不了你,大家也决不会欺侮你,可好?”
这番话,不但说的彬彬有礼、合情合理,而且,语音也十分有教养,好像不但处处为对方打算,同时也很为大家着想,以及也懂得照顾自己的利益似的,并且,语态亦十分乐观、和善。
可是,他说话的内容,就很教人不敢乐观:
——他保证?
他是什么人?
场里的人心里都啐问了一句:——他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说话!敢说这样子的话!
他难道不知道场中的人对这两个元凶早已恨得巴不得挫骨扬灰、杀之千遍不可泄愤于万一么!
大家在杀气腾腾中听到这番温和的说话,奠不愤怒。
这番话对天下第七说的。
天下第七不是愤懑,而是恐怖。
这是他一生中最感到“畏怖”的时刻。
他没想到会遇上这个人,在这时候。他也没意想到会听到这种话,在这关头。他不知道这个人会来。他也不知道这个人居然会在。
如果他知晓这人竟在这里,那么,就会杀了他也不敢提那件事。
他不想看见这个人。
尤其这时候。
天下第七是个残酷阴险的人,可是,在他心目中,简直认为这个人不是人。
——不能称之为人。
他说话很温文。
他就是刚才跟雷怖对话的公子哥儿。
他在这儿已经好久了。一直没有动手,也没有动他。
他桌上点了灯,身边依然有一老一少。老的狠狠琐、沧桑、累。少的却十分害羞、秀气、白。
这公子本身还是很沉着、友善、心平气和,可是他那说的十分谦逊的话其实说的十分托大。
奇怪的是,大家都看得出天下第七对他十分害怕。
大家都不明白:这年青人有什么可怕的?连杀人不眨眼、做尽天下坏事的大恶人都对他如此惊怕?
只见天下第七目定口呆,仿佛浑忘了身上的痛楚,生死的危机,只嘎嚼的道:“你……是你……”
那公子笑啐道:“废话!”他骂的是废话,但语音温和得像是一句蜜语甜言。
天下第七忽然眼里乍现有一种奇怪的光芒:“既然是你……那秘密我就卖给你吧,我在你身边香待,永不说出去了!”他好像看到了一线生机。
他在征求,也是哀求。
也许看在朝彻子曾与其做“夫妻”的薄面上,对方也许真能放他一马呢?
鱼姑娘第一个听出不妙,她叱了一声:“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