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呼吸一滞,只觉魂魄都失了三分。
“怪不得,这几年毫无消息……少主他,原来已经……”
女子摇头:“不,他倒是还活着。但不知道出了什么茬子,他把自己弄没了。”
“什么意思?”
“我知道这很匪夷所思,但他似乎真的……完全变了一个人。”
“更讽刺的是,他的手下几乎都背叛了他。也就是说,往后,苟延残喘的是他,不再是我了。”
兰若望着女子,竟然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痛快。
“我换了皮囊,他换了灵魂。我们谁也别想救谁,谁也救不了谁。”
“我当然也会帮他。前提是,我得到的足够多。”
朝阳在故人背后升起,兰若却觉得,那是天穹破了个窟窿。
从过去席卷而来的熊熊烈火,足以焚毁任何身躯,烧尽任何灵魂……
见她发着呆,白衣女子也转身瞥了眼东方。
“十年了,这里的清晨,还是那么美。”
她道:“兰姨,烦请您记住,往后不要再唤我小姐,或者雪儿。慕雪已经死了……我是卫灵,对外,我叫兰汀,是您失散多年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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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五日,地宫内感知不到日夜轮换,对阿越来说,只有昏睡与清醒的区别。
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也许是因为外敷的草药效果奇佳,皮肉之伤愈合得很快。然而对于那最重要的事,很可惜,她没能等来灵光一现,依然琢磨不出传授剑术的法子,脑海里乱成了浆糊。
身体在逐渐好转,精神却衰败下去,比之前还要颓唐。
每日送来的食水和汤药逐渐没有分别,入口皆是难以下咽的苦味。起初,阿越以为是心理作用,后来才慢慢发觉,她似乎,味觉失常了。
这是非常不祥的征兆,有的毒物会使人逐渐丧失五感,直到死去。也许“凤魂”便是如此。
她仿佛划着一叶扁舟,奋力逃脱着身后从冥河追赶而来的巨浪,只能眼睁睁看着登上彼岸的希望变得越来越渺茫。
火苗数不清是第多少次熄灭,石门没有彻底关闭,外头的光亮贴在门边微微闪烁。
方羽抱着一盆白菊进来时,阿越正盘腿坐在榻上闭目冥想,懒得看他一眼。
明明答应要帮忙,结果这小子接下来什么表示也没有,只是时不时往房间里些送花,说是用来舒缓心情,围着床榻快摆了一圈。
他放轻脚步,把花搁在地上,重新点了灯,站在前面盯着阿越看。
阿越终于忍无可忍,开口道:“我好像还没死吧,用得着提前哀悼吗?”
方羽撇撇嘴:“这花很好看啊。”
“……是很好看,如果不全是白的就更好了。”
“山上只有这些。”
……好吧。
“我谢谢你。”阿越无奈道:“时间紧迫,方少侠实在不必在这种事情上劳心劳力,能否帮我想想办法呢?”
“我想不出来。”少年直截了当道,“连你都一筹莫展,我怎么可能想的出来?”
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如今实在顾不得那么多,阿越叹了口气:“你师父呢?可不可以帮我问问他?”
方羽摇了摇头:“他肯定也不行,我师父不怎么使剑的。”
“那你——”阿越只觉一口血气差点翻涌上来,勉强才压得住,“那为什么……你先前对我说一定会有办法呢?”
方羽神情低落,小声道:“有个人或许能帮你,但是……或许也帮不了你。我需要请示师父,等你好些,我带你去见他。”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试。那人名叫什么?现在何处?能不能先告诉我?”阿越放下双腿,咬牙试着站起来,却失去力气,瘫倒在地。
她拒绝了少年的搀扶,扶着墙壁,突然发愣:“对了,都忘了问你,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些天生死攸关,思绪混乱不堪,竟连自己身处何地都无暇顾及。
方羽垂下眼帘,回答道:“炎陵山地宫。原本是炎陵君数十年前为自己修建的坟墓。但他协助九方烛叛乱,兵败被杀,尸骨无存,这座陵墓就废弃了。”
阿越望着他,有些失神。零星的记忆如同一颗石子落入心潭,激起圈圈涟漪,荡开说不清的滋味。
“炎……陵?”
“是。”
“这里就是炎陵?”
“是啊……怎么了?”
方羽满脸疑惑,估计早已不记得阿越曾说过的某些话。
去炎陵,找一个叫无疾的人,告诉他要认真吃药,认真养病,好好地……活下去。
阿越欲言又止,眸中方才一瞬亮起的光芒又黯淡了。
那个傻乎乎懒洋洋的家伙,还活着吗……还在等她吗?
谁能想到,现在命不久矣的会是她。
况且这副模样,不如不见。
“你究竟想说什么?”方羽见她久不开口,问道。
“……”
心声在叫嚣,不如不见。
“方羽。”
“嗯?”
“炎陵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无疾……呃,或者韩遥的人?”
“……可能有。”
“什么意思?”
“你想找他?”方羽稍稍挑眉,“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不是……”
“只是一个承诺罢了。”她道。承诺而已。“我只是答应过他,不想言而无信。如果你肯帮忙的话,代替我去看望一趟,就好。”
少年又莫名其妙地嘟囔了一句:“最好是这样。”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方羽回答,“也许,我可以带你去找。”
“但是……至于找没找到,就看你怎么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