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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献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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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小羽。”阿越后退两步,神情恢复平静,长叹道,“事到如今,你是敌是友已经不重要。我可以不问你曾经做过什么,你也不必冒险带我离开。”

最后,她说:“回去吧,回到你师父身边,告诉他,我自是不愿带着疑惑去死,哪怕只剩一口气,也想亲眼见见他是何方神圣。可是若有不测,化成了厉鬼,那便抱歉,只有我见他的份,没有他见我的机会了。”

-

悬在高台顶上的银铃发出脆响,一声声似危机逼近的警示。众人虎视眈眈,皆因囚犯的得寸进尺而隐隐愠怒。

年轻男子浑然不觉,仍从容直视上座,眼中未有半分不敬,反而真挚无比。

这在寻常人看来近乎冒犯的表现,却打消了扬王的疑虑。透过那双眼睛,姬衡轻易便看清了此人内心所想。

祝黎让他感到熟悉,既欣赏又厌恶的熟悉。

孩童时,他曾见过相似的凛然傲气和同样的灼灼目光。

他记得父王曾说,见卿如遇故人,得卿如摘星辰。

那枚星辰的确熠熠生辉,只可惜转瞬即逝。它调转锋芒回刺,化作赤红的荧惑,在扬国分野划出一道血光。

姬衡眉间如覆阴云,太阳穴的刺痛令暴怒顷刻间即可触发。但他生生忍下,明白自己现今当如何行事。

扬王把玩着酒尊,幽幽开口,“你所谓的胜利,何意?”

祝黎颔首作揖,接着道:“如地图所示,南虞弹丸之地,已尽收王上囊中。然纪、楚两国,为扬国进驻中原之阻碍,□□边陲之大患,不得不戒备。天下逐鹿日渐激进,成败只争朝夕,若想未来扬国不受欺凌,北上西进,必择其一。”

“拒草民所知,扬楚之间宿有仇怨。六年前,王上卧病之时,九方烛摄政,楚国大军压境,形势万分危急,幸有陆承上将军用兵如神,英勇退敌,这才化险为夷。而纪王则借机施压,以援助为由勒索,诱使九方老贼拱手相送十座城池,之后果不其然出尔反尔,非但没有出兵,甚至还作诗一首,极尽嘲讽。”

“此乃奇耻大辱也。”祝黎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他清楚自己当众揭开的是扬王最不可触碰的伤疤,无异于自寻死路。

周遭投射而来的视线已尽数收回,像是不愿再理会多出的一具尸体。

姬衡的脸色已经极为难看。祝黎沉下心神,面不改色,继续冷声道:“虞扬交战之际,纪、楚蠢蠢欲动,欲坐收渔翁之利,却不想扬军势如破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结束了战局。但趁乱不成,也可趁虚而入。这一场大胜明面上是立威服众,实则扬国国力透支严重,已是危在旦夕。我敢预言,最短两年之内,必有外敌来犯。”

“祝黎斗胆一问,王上可还如当年一样,有应对之策?”

薛缜见这人简直傲慢无度,厌恶之余,又稍稍忌妒。反观自己,何曾在王上面前这般无畏无惧,有功之臣,倒还不如个阶下囚。

陆承拧眉不语,面色不比姬衡好到哪去。他见识过君王的疑心,能坐上高位靠的是谨小慎微老实坦诚,眼看话头往自己身上扯来,当年细节再不可隐瞒下去。

短暂的安静令空气仿若凝结,胡祥旁若无人地拿食指沾了酒水,在案上画画,绘的是大鱼吃小鱼。

似乎感觉到什么,他一抬头,正看见对面的陆承正一个劲儿地朝他使眼色。

“哈哈哈哈!你们看你们看,陆将军这眼睛眨得,可惜他眼皮秃,要是换个睫毛长点的,就能扇起风了!”

胡祥突如其来的一嗓子让姬衡都愣了愣。

陆承在心里暗骂缺德的老家伙,起身抱拳,朝扬王道:“臣……惭愧,六年前险胜,非臣一人功劳,实不相瞒,是太宰大人献策,这才力挽狂澜。”

姬衡挑了挑眉,微微惊奇地看向胡祥:“伯卿?你不是最会在寡人身边邀功请赏么,怎么有如此大的功劳,居然不曾听你卖弄?”

胡祥又是捧腹大笑,站起来学着陆承的样子抱拳道:“王上明察,依老夫这德行,怎可能不居功自傲,当年要真是老夫出谋划策,那老夫这鼻孔,早就朝天上长去了,哈哈哈。”

姬衡轻笑,问:“那伯卿的意思是?”

薛缜饮了口茶,瞧着那脑满肠肥的家伙,正觉有趣,忽见其目光竟缓缓向自己投来,不由得怔住。

胡祥看着黑衣男子,意味深长地开口道:“献策的另有其人,只是找上老夫,要老夫代为传达罢了。”

说着,他转正身子,对薛缜作揖道:“薛统领,您受苦了。”

薛缜霎那间如神识出窍,手一抖,茶杯落在地上。

姬衡猛地转头望向薛缜,眼中的震惊难以掩饰。

此言犹如白日惊雷,引得四座惊叹连连。陆承瞠目结舌,不忘拾起茶杯擦拭干净,双手奉还:“这……这简直是……薛统领,陆某、陆某实在是猪油蒙心,有眼无珠!不知您原来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我竟还恩将仇报。实在羞愧难当,羞愧难当啊!薛统领,当请受陆承一拜!”

他的举动带起在场所有军士,纷纷都要谢恩。

薛缜哪里应付过这种场合,况且是当着王上的面,他忙着安慰陆承,整个人方寸大乱,手足无措。

从来时就一直跪伏的妘谦这时抬起来头来,瞥了眼太宰胡祥。

那人如同掌握着席间的风向,大手一挥,连扬王的注意力都能被轻易转移。

待众人稍稍平静,只见他满脸怀念,感慨道:“六年前……老夫记得,那是个天色极佳的日子。我起时还让府中巫觋卜了一卦,称鸿运当头,将有贵人来访。于是我就坐在院里等啊等,等到黄昏时分,才听见院外有马车响动。”

“门是早早就开了的,老夫正要起身相迎,就见薛统领下车跑来,没注意脚下,竟被门槛绊了个狗啃泥。”胡祥越说越起劲,对那边薛缜愈加阴沉的脸色视若无睹。

“老夫连忙去扶啊,你们知道薛统领爬起来第一句话是什么?是问我他的鼻子摔歪了没有!哈哈哈哈哈……”

即便是姬衡也忍俊不禁,叹到:“寡人竟不知,阿缜也有如此活泼的时候。”

“……”薛缜连忙低头,尽力不让人看出他的窘迫,握紧的双拳在微微颤抖。

妘谦将头抬高了点,死死盯着胡祥,蓦然间脑中电光闪过,醍醐灌顶一般,他猜出了其身份。

隐鹓阁真正的二把手,昏鸦。

他感到胸膛开始灼热,放在心口的东西随着心脏急促跳动着。

已经是生死存亡之际,可是怀中那空无一字的锦帛,要如何发挥作用?

这段日子他不是没有想过联系隐鹓,但孤鹰势大,局面实在太过险恶,明里暗里监视重重,根本无从下手,无奈最后只得以命去赌。

凭他的了解,此时愿意相助且有能力相助的,应该只有那深藏不露,可与薛缜分庭抗礼的鸦部首领。听闻此人极端狡猾,虽好敛财,却少动贪欲。要他冒风险做事,除非是天大的利益,否则绝无可能。

妘谦知道自己明面上已无任何价值,能劳昏鸦出手的,仅剩一段他打算带下地狱的过去。

对方没有给谈判的余地,只有一个选择,是生是死,自己考虑,除此之外,皆由不得你。

他握紧了拳,攥得掌心发痛。

胡祥似乎记忆犹新,顺畅讲出当年来龙去脉。在他夸大其辞的描述下,薛缜忍辱负重的过去令扬王深受感动。

姬衡本就欲借宴会向朝臣表明自己重用薛缜之心,眼下无需再发话,非议已全无。

他甚是欣慰,斟满美酒,要亲自敬谢功臣。

薛缜惶恐万分,忘了自己案上无酒,一时局促不已。

胡祥见状,大袖一挥,叫人快送上好的明秋露来。

台边侍者看着年幼,应是刚当差不久,接过银盘战战兢兢往前走,没注意脚边还跪着人,拌在地上,把闻琰给踹倒了。

这边扬王起身,万众瞩目,无人在意一旁的失误。

只有胡祥略微生气,指着那小黄门,骂:“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东西!”

说话时,他视线却转向虞王。

妘谦蹙眉,看到他食指微挑,迅速伸出中指偏向闻琰,道:“闻相国,对不住哈。”然后仿佛不解气,又责备了句:“真是个笨死的蠢货!”

侍者瑟瑟发抖,胡祥轻轻摇头,张开五指,表示罢了。

闻琰膝盖生痛,双腿麻木,短时无法恢复跪姿,只顾取出袖里的陶罐察看是否完好。

妘谦的目光似要在胡祥身上刺出窟窿。

他看得清楚,也明白那几个手势的意思。一,二,五,暗语为:闻相死?

他骤然间瞳孔放大,心脏猛地一紧,忽然又反应过来,闻琰与此毫无干系,怎会被牵扯进来。

不是闻相死,是闻香死……闻香死,而后生。

原来那锦帛上隐匿的,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毒物,沾了酒水方可显形。

胡祥移开视线,装模作样地也去敬酒。妘谦斜睨侍从方才掉落在地的银壶,壶口正有细流汩汩而出。他沉思少顷,从怀中取出绢帛攥在手中,伸手扶闻琰时,几次想沾地上酒水,可到最后也没行动,甚至连闻琰衣上被打湿的区域也未敢触碰。

这毒可作假死药的用处,知道的少之又少,但他肯定,薛缜不可能看不出。哪怕毒物沾酒只一瞬间便挥发殆尽,也会被隐鹓统领轻易看破。

因此,胡祥要的不是瞒天过海,而是让薛缜不杀他的理由。

哼,居心叵测,狗屁方法!

老家伙想必早就探知他的秘密,谁又能断定,这狡猾的乌鸦未与薛缜另做交易?

要他再无威胁,真正丧失一切,成为又一个傀儡,妘谦宁可去死。

谈笑间,胡祥余光未发现那边有任何动静,暗暗叹了口气,腹诽:态度果然强硬的很呐,不好办喽。

待扬王回到座上,重新审视孤身站立许久的祝黎,明显比之前多了不少兴致。

“你。”姬衡懒得称呼其名,眯起双眼道:“你倒是说说,若纪、楚来犯,何以判定寡人无策?”

祝黎敛眸片刻,直截了当地说:“不如王上准我,与在座勇将就此图示,演绎攻防。否则单凭我口述,不足以服众。”

姬衡冷哼一声,弃掷酒尊:“准了。”

人皆讶然。陆承面露难色,无奈站起,回顾身后,点了萧治等人打头阵,接着对薛缜小声道:“统领若有妙计,等下无需掖着,我与部下听凭调遣,直杀灭此狂徒威风才好。”

薛缜瞪着胡祥,硬着头皮颔首。那将他推到风口浪尖的老东西无声说了句什么,看口型,似乎是:“莫要谦虚。”

于是,山河铺陈足下,丝竹换为钟鼓,阵乐激扬,拉开想象之中风起云涌的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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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越穿过密林,在山腰迎见卫兵,自称无名传人,虞王义妹,携宝剑破晓前来赴约,同为献礼。

士兵相互交换了下眼神,不予阻拦,但戒备更甚。待她前行,身后来路乃至遍山密道都被彻底封死,如鱼笼收口,水泄不通。

已近晌午,艳阳当头,楼台高擎穹顶,披光镀金,无比瑰丽耀眼。

她想,果然是好一场绮丽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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