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无月,云重星稀,就如同她郁结的心。
祁枕弦站在将军帐篷前,对着两位守卫作揖:“两位大哥,小人涂无忧想求见将军一面,上次的事是我不对,请你们网开一面。”
上次她得知消息后,就风风火火要闯将军地方,门口守卫拦住了她,她没心思等传唤,一气之下用蛮力打伤了他们。
两位守卫被面前的小兵轻易打伤,略没面子,但上次他进去后并没被将军赶出来,而且细皮嫩肉的,不免猜度军中传闻是真的,眼前的人正是将军的面首。
即便再不情愿,他们也没拿自己前途开玩笑,就大度放他进去了。
“谢谢。”祁枕弦没想到两位大哥人这么好,既然连传信的工作都不做,如此信任她,可惜她此番终是要辜负对她好的人。
她此行没有佩剑,既能让穆琉千对她放下防备,也能藏匿她真正来的目的。
她刚进去,就对着里头展颜微笑,谁知面前空无一人,片刻后,才从屏风里传出了水声。
他竟然在沐浴,意识到这点后,她有点打退堂鼓。
“谁?”屏风里传来他冷若冰霜的声音。
祁枕弦进退不得,只好装作镇定走过去,“大侠,我们好久没有一块喝酒了,因而有点怀念你的酒。”
“涂无忧?”他的语调平静下来,浴盆中的穆琉千皱了下眉,看来涂无忧的确知晓了他将军的身份,上次不过装傻罢了,便问:“你何时得知我乃琉王?”
她绕过屏风,渐渐望到他裸露在浴盆之上的平肩及厚实的外扩肩胛骨,肌肉结实而不多余,属于练武之人的阳刚身躯,却不失一丝雅气,也是就是那一丝雅气,在最初时才迷惑了她,令她以为他只是温柔良善的大侠。
她杀心渐起,但细想之下此刻不宜动手,就算他浑身赤/裸、没有武器在手,可他太过清醒,杀他没有胜算,她若此刻出手,出去后面对满营的人,必死无疑。
祁枕弦来到他面前,装傻笑谈:“次次见你,你都身在将军帐营,大过年出去还戴着面具不肯见人,多琢磨几回就猜到了。”
“原来如此,是我破绽太多。”穆琉千低头浅笑,柔顺的黑发自鬓角垂下,在锁骨弯了一个弧度,他抬头对她说:“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只是告知了你身份之后,你就该远离我了。”
“怎么会呢,将军大人肯屈尊与我交友,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既然你有意与我饮酒,又原谅了我,好!那我便将县衙送我的米酒酿拿出来。”穆琉千一向豪爽,见兄弟找他,澡也不泡了,直接站起来。
祁枕弦的脸爆红,立马转到另一面。
他怎么突然站起来啊?!难道他没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吗?!羞死人了,她刚才都看光了。
穆琉千光脚踩在地板上,水湿了一地。他从凳子上捡了衣裳穿,看见涂无忧这般作态,奇怪地问:“无忧弟,你转过去干什么?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呃,咳咳。”她刚开口,就被自己口水呛到了。
她努力按捺色心,“没什么,只是将军尊贵之躯,小人卑贱,怎可用浊眼目睹。”
“怕什么?”他居然用手强行将她扭过来,祁枕弦惊恐不已,幸而转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穿好了亵衣,她稍微松一口气。
他个子比她高一头,俯身下来,惊得她后退一两步。
“本王从未将你视作小人——咦?无忧弟,你脸好红啊,你不会是听信了那些人捏造的传言吧?”
她懵在原地。
穆琉千不屑地“哼”了一句,站起来说:“那些人真不怕死,连本王都敢得罪。”他眼睛微眯,浑身释放霸气,踢翻了脚边的凳子,“说我好男色,我不过是不喜欢女人,就被他们传成那般模样,污秽不堪。”
凳子“啪”地碎裂,她吓了一跳,追上去讨好:“我当然是不相信的,大侠怎么会做这种事呢。”当前任务,先把琉王哄开心了再灌他酒。
灌醉了,琉王战斗力大减,就能任由她杀,到时候他倒在里头也不会喊人救他,等士兵发现时军营大乱,她就可以悄悄放了俘虏,和他们一起逃出去。
“你适才的样子,分明是相信了。”他步履不停。
“大侠,我、我只是……”
他戛然而止,从高架上捞了一壶酒下来。
解释不清了,她气愤地跺脚。
穆琉千悠然自得,以一身纯白无瑕的亵衣坐在床榻上,“只是什么?”
她脱口而出:“好男色的不是你,是我!”她到底在说什么?崩溃。
说完后,她完全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所以,小人才会愧对大侠。”
而她躲避的模样,映在穆琉千的眼里,正是“愧对”的照影,一切都得到了解释,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怪不得。”
“啊?”
“放心,人人都有特殊癖好,无忧弟,我不会怪罪你的。”
完了,这下跳到黄河里都洗不清了,可她也没说错自己,她是女子,本就好男色啊!
他喝了一口,递给她。
祁枕弦犹豫了一会儿,接过来,闭着眼喝下去。
当地人酿的米酒是浓郁的,同时是淳朴的,甜口的。
“好喝。”她坐在旁侧,又喝了一口,心似乎得到平静。“不过大侠喝这个,有点瞧不起我了。”
他微笑,问:“你要喝烈的?”
“我这辈子,还没醉过呢。”
他听得好奇,“不过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说什么这辈子。你想喝醉,我就满足你!”
不一会儿,穆琉千把一罐未开封的酒拿来了,一打开,便闻到浓烈的香味。
祁枕弦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主动开口:“大侠,我想喝,我方才说话得罪了你,现在给你陪个罪。”她把酒抢过来,高高抬起罐子,借视线遮挡,仰头浅浅抿了一口。
只是一小口,都够刺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