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无害地笑了笑,和她们打招呼:“你们好,我叫姜——我叫姜小花!”
差点说漏嘴。姜瑶用力掐了一把手心,暗暗提醒自己说话要谨慎点,现在可不比从前,处境艰难要时刻保持警惕。
她有心和这帮北京知青处好关系,忍着肉痛,从书包里拿出一罐透明玻璃罐包装的杏干果脯,上面见不得光的标签已经提前被她撕干净了。
姜瑶大大方方地分出去,“你们尝尝,我从百货商店买的果干,还挺好吃的。”
接了她递过来的果脯,女生们纷纷喜笑颜开,有一个主动和她搭话:“我刚听你说,你也是去江北市啊?”
“是。”姜瑶点头。
“赶巧了,我们都是一块去江北市插队的,姜小花同志,欢迎加入我们组织!”她伸出一只手。
姜瑶愣了下,慢半拍的连忙和她握手。对方脸上有浅浅的笑涡,浓眉大眼,模样不怎么出众,但胜在脸颊圆得可爱。
姜瑶听见她自我介绍:“我叫田静。她叫姚卫红,刚给你让座的那个是贺建军,是我们知青队临时队长。”
“哦,你好,你好。”姜瑶笑着一个接一个打招呼。
火车开动时,姜瑶已经和这帮北京知青互相通完姓名了0v0。
他们年纪都不大,最大的十九岁,最小的才十六岁,总共二十三个知青,全部来自北京化肥厂家属院。
姜瑶算是知道了,敢情下乡都是一窝一窝成群结队下去的。大家互相认识,到了乡下,以后也能互相拉拔照顾。
聊了没多久,火车上的售票员开始挨个查票。
人还没靠近姜瑶这边的车厢呢,姜瑶笑容微微僵硬,渐渐有些心虚了。
老实说,她有空间,暂时不缺吃不缺穿,唯独缺这个年代的人民币啊!
她穷得叮当响,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因为初来乍到以及黑户的问题,一直没敢出去上街想办法换钱。
开玩笑,躲都来不及,这年头私下买卖就是投机倒把,姜瑶还担心自己没来得及换到钱,就因为不慎暴露黑户问题,被公安同志抓进去严刑拷问。
66年的风声本就紧张,她又是黑户,什么都说不清,当然不能为了区区几个钱冲动冒险了。
看着越来越接近的售票员,姜瑶拧起眉,有点发愁怎么合理地开口和这帮刚认识的北京知青借两块钱买票——
没等她想到怎么开口,和姜瑶最先说话的那女孩田静,喝多了水,站起身,拉着姜瑶去了趟厕所。
于是姜瑶顺理成章离开座位,挤进过道,然后眼睁睁看着两个售票员从自己身边挤过去,继续挨个呵斥过去查票检票。
……姜瑶沉默了一秒钟,在自己空荡荡的口袋和万分羞愧的良心之间剧烈挣扎,最后果断低头,跟着田静那丫头去公厕了。
姜瑶指天发誓,她真不是故意逃票!
作为现代社会一个有底线有原则的大学生,她当然知道逃票可耻,可是看在她倒霉地凭空穿越到1966年的份上,特殊情况特殊对待or2
将来她有钱了,一定主动找火车站补上这两块钱,至于现在,她还是缩着脖子悄悄装哑巴吧。
姜瑶心虚离开。
火车上的公厕不能指望有多干净,尤其是现在盛夏天热,呼吸之间总有一股怪味徘徊不散。姜瑶捏住鼻子,努力屏住呼吸。
公厕的门闩坏了,田静进去上厕所,姜瑶在门外负责帮她守着,免得让别人突然闯进去。
出来后,田静顶着一张圆圆脸四处张望,忍不住问姜瑶:“你们街道只有你一个插队吗?怎么没见其他人找你?”
姜瑶笑笑:“他们都去别的地方插队了,我不想去那儿,我想去江北市。”
“啊?这还能自己决定去哪儿?”
“应该行吧。”姜瑶嘘了一声,示意她保守秘密。
说来奇怪,两人认识没多久,性情却相当合得来。田静忐忑,“这不是小事啊,你想去江北市,到了那,还得看知青办肯不肯要你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嘛,”姜瑶佯装轻松的样子,信口胡诌,“江北市有我老姑在,我就是想投奔她,好歹互相有个照应。”
她有介绍信也有下乡证明,该有的证件一个都不少,到了江北市,她抹着眼泪装装可怜,实在不行当场装晕。
不信那儿的知青办不接收她。
至于会不会被发现冒名顶替的问题……
姜瑶下意识不愿考虑那么远,自打穿到1966年,她的脑子里始终紧绷着一根弦,一边慌张警惕一边盘算出路。
能安安稳稳走到这一步已经不错了!
一路上,绿皮火车咣当咣当行驶。
火车上的日子着实不好过,厕所又脏又臭,姜瑶忍了又忍,连续两天尽量少喝水少吃东西。
当然,中间偶有插曲。
比如有一次田静纳闷问她:“你下乡怎么就带了一个书包?脸盆被褥这些不带吗?”
姜瑶也想带,奈何条件有限,她空间里有吃的有穿的,甚至幸运地翻出来一板没拆封的牙刷和全新毛巾,但唯独没有脸盆被褥这些玩意儿啊!
“我行李都让邮局寄送呢,”姜瑶硬着头皮解释,“行李太重,我算着时间提前给寄到了江北市,到时候只要一下火车,去邮局就能拿到铺盖了。”
听她这么说,田静恍然大悟,低头看了看椅子底下自己的铺盖,懊恼地直拍大腿,“早知道我也寄了,直接寄到邮局也好啊,我铺盖都是贺建军帮我搬的,我和姚卫红压根搬不动!”
姜瑶勉强笑笑,过了眼前这一关还不能够,她现在发愁的,是到了江北市,怎么给自己折腾一套“所谓的行李”?
她身无分文,没钱没票没门路,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