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火把亮起,照亮了整个乌柳台。
胡三这群人登时愣住,被团团围着不敢动弹。
卫峋和官林署的人来了。
他身上还有些许酒气,换了一身青黑色锦袍,翻身下马,冷冷道:“你不是去铸剑铺拿刻刀么,你的刻刀呢。”
季沉被他这么看着很不舒服:“还没来得及去。”
卫峋手握马鞭,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附耳道:“我不管你这么长时间到哪里去了,又为何到此,但是你敢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若是找不到李淮屏,你知道的,我脾气很不好。”
季沉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也能感受到他的怒意。
卫峋很恼火,他去了铸剑铺,那人却说季沉从未去过,等了半晌都找不到人,跑了一个苏庭予,还要再跑一个季沉不成。
他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曹臬没听见他们的对话,看阵势不对,也匆匆下马来打圆场:“季姑娘怎么跑到这腌臜地方来了,这里可不怎么干净。”
“他们是谁?”卫峋扫了一眼胡三那几个人。。
季沉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头的胡三瞧见自己家的转运使,登时就跪倒在地,哭诉道:“曹大人,我们只是路过,谁知道这乌柳台竟然有人敢来劫人,还将我们几个给伤了。”
他指着自己和兄弟身上的伤口,长嚎不止。
可当他指向屋顶时,那上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刚才还在的,就在屋顶上。”胡三心虚道。
曹臬早就瞧见他们扔在地上的麻袋,多少知道他们的心思,对这劫人的理由也不大相信,面上也不好在卫峋面前说破,只瞪了胡三一眼,这个人只不过是官林署一个九品下的小官,主要监工伐木劳役的,此刻保他也不过是为了官林署的清誉。
曹臬只踢了他一脚:“还不快滚。”
又吩咐身后那个眉目凛冽,满身煞气的人道:“你去看看,有谁敢来劫人。”
语气有些敷衍,暗示他并不需要把这当回事。
但那个人背着剑,睨了一眼胡三脸上的伤口,捻起了地上一片带着血的柳叶。
若有所思的看着不远处的屋顶,走到了屋檐下面。
他眯着眼睛,勾起唇角。
能这么杀人的。
很像之前和他交过手的一个人呢。
李淮屏。
*
卫峋不欲追究是否有人劫人的事,只对着季沉沉声道:“上马。”
季沉支支吾吾的道:“她在这,会有人欺负她的,我想陪着她。”
卫峋看了眼那个女人,不悦道:“你管她干什么。”
季沉不答,一动不动,像是在赌气。
卫峋垂眸,直截了当的对着她道:“曹大人不是说会让人查了么,这女人自然不会有事,你放心吧。”
季沉抬头。
曹臬一脸目瞪口呆,随即应声:“那是,那是,季姑娘你放心,况且这女人也是犯了点小错,罚也受够了,不如今晚就叫人送回家吧?卫大人您看?”
卫峋:“我无职权,曹大人做主便是。”
曹臬几乎要吐血,让人将赵素送回家。
*
回去的路上,季沉有些昏沉。
白天淋了些雨,又穿着湿透的衣服,果不其然,夜里发烧了。
季沉浑身滚烫,蜷缩在床角,不知不觉又做起了梦。
梦里她拿着一张剪画,上头的人看不清眉目,只有一张侧脸。
她走在人群里,对着他们道:“我会把他裁出来的。”
“我也会找到他的。”
人群里响起了叹息声:“阿沉,这世间,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做到的。即使你天赋使然,也会有力所不及的地方,不是执着就能有结果的。”
季沉独自坐在巧巷的家里,依旧是那个竹椅和竹篮。
她的身后,是满墙的剪画。
“我只要九年时间。”
季沉梦呓,不自觉抓住了一个人的手。
他的手很凉。
混沌中,她被人抱起,脸颊贴在了冷铁之上,像是踏入了寒潭,清清冷冷,很是舒服。
季沉撑起眸子,从他怀里抬头。
恍惚中,他的样子和那张剪画慢慢重合,像是浓雾里,群山渐渐清晰。
“李淮屏。”季沉迷迷糊糊喊他。
李淮屏看向怀里的人,看她半阖的眼眸不是很清明,脸颊也泛起烫红。
“我这九年,都是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