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船已经进了青州地界,季沉一行在就近的渡口下了船,船上的其他人连同富商哆哆嗦嗦的向李淮屏道了谢,马不停蹄去报官。
李淮屏戴面具太过显眼,一般白日不怎么现身。
但是季沉知道,那股松香一直在她身侧,不远不近。
她正准备去买些吃食,好巧不巧撞上一个魂不守舍的男子。
那人满脸悲戚,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眼下的乌青貌似好久都没睡好,刚才还在江水边徘徊作投江状,试探了几次看没人拦着又悻悻作罢。
他抓住季沉的肩膀:“让你裁的剪像呢。”
季沉认识他。
张家二郎,张怀止。
张怀止比之前更加憔悴,嘴唇泛白,两腮凹着,像一缕孤魂,直勾勾看着他,身上的锦衣不知道多久没换过了,整个人仅仅不到半月就瘦脱了相。
季沉僵住:“你还没给钱呢。”
张怀止从怀里随手抓出一把碎银,塞进她手里:“现在就给我裁。”
他一路追着苏庭予来到这里,依旧被拒之门外,心里戚戚,一直在外徘徊。
季沉抓着那把钱,抬头道:“我没瞧见她的样子。”
“而且,我觉得苏娘子应该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样子。”
张怀止才不在乎她的解释,现在他只想见见苏娘子,以此作为慰藉,不然他当真是要跳河了。
这几天苏庭予总会去这里的一处静园弹琴,几乎不去他处。那院子外头都是守卫,每次他就守在静园外头,等苏庭予出来上了马车,也只能遥遥一见。
张怀止有气无力:"我为她画了无数仕女图,她的容貌却只能是空白,不管我怎么画,怎么看都不会是她的模样,丝毫没有神韵。"
季沉搓手,有些懵懵的。
她只听说张家二郎喜欢音律,没听说过这么执着于画作。
张怀止捏住她的手腕:“苏娘子三日后就会离开这里,既然能在此处遇见你,你务必帮我完成这个心愿。”
“我还要去青州州郡呢。”季沉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当场拽走了,旧草鞋险些扯烂。
*
苏庭予住在离静园不远的一处院落,院子虽小倒还雅致,她端坐在琴台之后,将那兜帽取了下来,微风拂过,前所未有的松畅。
脸上的瘢痕时常还会作痛,不能在日光下太久,唯独夜深无人之时,她才会卸下所有防备。
门外有人叩门。
叩两下一顿,叩两下一顿。
很有规律。
苏庭予不解,复又戴上兜帽,脚踩在石桌上轻功跃上屋檐,垂首看去,是那日卖胭脂的小姑娘,腰上挂着斗笠,裤子挽在膝盖,露出白皙的小腿,正认真敲着她的门。
偶尔还回头不知道看些什么。
苏庭予开了门,眼瞅着她昂起头,眼巴巴看着她,乖乖站在门口,也没有贸然进去。
季沉支支吾吾,内容直言不讳:“是张怀止让我来的。”
“她让我裁你的像。”
她把那一把钱摊在掌心,递给苏庭予看。
“他让我来看看你,然后给他裁出来。我告诉他了,你的兜帽是特殊材质,我看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