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无患举杯的手愣是在半空停滞一瞬,他到底是没喝上那酒,又将酒杯搁回桌案上。
这事儿一点风声都没有,如同赵松云只是临时起意,随便为赵玉竹指了一人般。
赵玉竹波澜不惊,依旧噙着她那抹淡淡的笑,让人瞧不出她对这门婚事和这位郎君是何看法,她捏着帕子,微微曲膝说:“皇兄安排便是。”
赵玉竹的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当晚应庭洲正在北衙兵中重新编排皇城内的巡查人手,对此事浑然不知,直到晚间赵松云派人来宣读了圣旨,他才知道自己将成上京新贵。
“赶紧赶紧,将这东西拿走。”应庭洲掀门,见岑无患端坐在自己庭院内,慌忙将一路捏在手中的圣旨扔进岑无患怀里,仿佛那是封催命符。
岑无患见应庭洲这副模样,不由得嗤笑说:“这是做什么?”
“你再装。”应庭洲在石桌前坐下,举起面前茶壶中的凉水便往自己嘴里灌,透心的凉水让应庭洲清醒了,他晃了晃脑袋,接着说,“我怕是全上京最后一个知道我要成亲了的人。”
岑无患将那封圣旨搁在桌上,拿起了自己面前的热茶,笑道:“一朝攀上凤凰枝,成了皇亲国戚。师兄,苟富贵,勿相忘。”
“富贵个屁。”石凳子都没坐热乎,应庭洲又站了起来,“安锦公主,我连她面都没瞧过,就要我娶她。”
岑无患不急不徐道:“师兄错了,虽说你这左右羽林军将军的官职算是娶得的公主,但论及出生背景家世,这个驸马算是你高攀了。”
应庭洲从这话中听出了些弦外之音,他有些不好的预感,便面带怀疑地问道:“什么意思?”
岑无患抬眼看着应庭洲,认真道:“是她娶你。”
应庭洲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咬牙说:“岑无患!我为着这事发愁,你还编排我!”
“圣旨已下,此事已成定局,不如安心睡了,等着皇上给你选个黄道吉日,去当你的驸马爷。”
“我猜不透。”应庭洲皱着眉来回踱步,“朝中贵子那么多,皇上怎么偏偏选我做驸马,他怎么不选你呢?”
此言一出,岑无患被刚送入口中的茶呛得直咳嗽,他缓了片刻后才开口:“往后这话别说了,我怕裕安听着卸了你的胳膊。”
“是瞧不上你的家世么?”应庭洲仍然自说自话地分析着,“可若是看家世,宋逾明身后的宣德侯还不够看么?而且这储位算是宣德侯送的,皇上便是为了这情也该将安锦公主许给宋逾明,怎么就选了我呢?”
“正因为宋逾明身后是宣德侯,皇上才不会将公主许给他。”岑无患正色,手指在杯壁上打着转儿,“宣德侯何等聪明,将公主送进宣德府,谁知道算是器重还是监视?皇上不会做这般,令宣德侯与其离心之事。”
“那照你这么说,皇上不就不能给宋逾明指任何一桩婚?”
“宋逾明的婚由宣德侯做主,皇上不会节外生枝、自找麻烦。”岑无患抬眸,望向远处巍峨的皇宫,说,“二来,宣德侯如今将能这储位送给当今圣上,难保来日不能将储位送给别人,皇上若是再送个皇室进去,万一安锦公主心思不纯,效仿先天政变中的太平公主……他不就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应庭洲忽然睁大了眼,压低嗓音,轻声说:“皇上疑心安锦公主要造反啊?”
“君心莫测,帝王的心思我怎么猜的明白,不过当皇上的人总有疑心深重的通病。不过也对,觊觎那帝王宝座的人从古至今都不在少数,至高之位怕是没那么好坐。”岑无患站起身,动了动手腕儿,“时辰不早了,睡吧师兄。”
“诶,那我婚嫁之事……”
“我今日替你瞧了那安锦公主,惠质兰心生的也好,你高攀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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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点细微的烛光在厅内独自晃动,仅凭一只红烛照不亮偌大的正厅,昏暗下有一矮矮的人影褪下盖头掩面的兜帽,赵乘风拢了拢身上搭着的黑袍,说:“要入冬了,这夜真凉。”
“夜里寒凉,扶兴侯既深夜到访,便别拐弯抹角了。”唐祈醉半闭着眼,一手扶额,脸上带了明显的倦意。
“那我便直言了。”赵乘风的语气忽然重了几分,“康玄的案子,你屡番搅局,究竟是何用意?”
唐祈醉轻揉着自己的眼尾,语气如常说:“扶兴侯这话说的好无趣,此案我置身事外,如何搅局?”
赵乘风冷笑说:“康玄身上那把刑部钥匙,你当真不知道从何而来么?”
唐祈醉眉毛微挑,说:“那钥匙的来历不是侯爷自个儿查出来呈给皇上的吗?怎么如今又与我有关了?”
赵乘风面色凝重,他没回答。
“莫不是说,”唐祈醉忽而睁开眼,眼中含笑,“侯爷有别的打算,故而顺水推舟,呈给皇上看的东西是假的?那是欺君呐。”
“唐祈醉。”赵乘风面上挂笑,眼中却杀意四伏,“岑无患下狱,皇上刚下令你去审,你便刚好着了康玄的道,紧接着便在康玄身上搜出了刑部的钥匙。你别告诉我,这都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