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漠啊,裕安。”岑无患握着唐祈醉的手,凑近她说,“千机堂蹲守几日,再没见过月又西,她会画皮,怕是千机堂也难辨认出来。不过那家胭脂铺子还有为人遮身上疤痕的营生,半年前有个姑娘烧伤了脸,听说烧得血肉模糊,半张脸都没个人样儿了,可那家胭脂铺子却有本事将她那样的疤痕遮住了,自那之后,这家铺子便名声大噪并以此牟利。”
唐祈醉思忖少顷,说:“什么疤痕都能遮,不就是画皮么?”
岑无患点了点头,说:“如此也能证明,月又西真的同那家胭脂铺子有分不开的联系。不过,王肃是安锦公主的人,安锦公主杀你做什么?你同她又有过节?”
唐祈醉忍俊不禁,说:“虽然荒谬,但我甚至没见过这安锦公主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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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义康到上京,不过三日的路程。
守着朱雀门的守卫见着唐祈醉和岑无患,脚不着地地将人往宫里催。
政和殿内还保持着旧样,只有那场宫变中染了血污的帘子被换了下去,至于那些倒落在地摔残缺了的烛台,赵松云索性让人撤了也没换新。
只有那身量身做的明晃晃的龙袍,昭示着龙庭之上,坐的是位年轻的新帝。
高卓将人传唤到政和殿内,唐祈醉跪下身,说:“皇上万岁,恭祝圣安。”
赵松云从高高的龙庭上下来,对唐祈醉抬了抬手,笑着说:“爱卿安然无恙是我邶朝之福,邶朝的根基还需要你等贤臣扶持着。”
这假模假式的模样,倒是与赵继勋如出一辙。
唐祈醉刚要做声,高卓便又进来传唤:“皇上,兵部尚书庞文元求见。”
“传。”
庞文元从外进来,他叩见了赵松云后,便顿住不再说话。
赵松云神色一凝,耐着性子,说:“爱卿有何事要奏?”
“回皇上……”庞文元又顿住,他眼神飘忽,看了唐祈醉,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赵松云显然也意识到了,他站直身子,沉声说:“但说无妨。”
庞文元倏然跪下,壮着胆子,说:“臣今日入殿,是要参平昭侯岑无患。”
唐祈醉心一沉,她转眸看向赵松云,赵松云佯做气恼,说:“爱卿何出此言?”
好戏。
唐祈醉放在袖中的手攥了起来,难怪两人一道入宫,赵松云却单单传唤了她一个人。
庞文元仍然跪着,说:“北阙东濮之战,平昭侯手无圣旨私自动用北阙十万人马,私自调兵,不合律法。”
赵松云的脸渐渐黑了下来。
唐祈醉原以为赵松云再要整顿朝堂也该是温水煮青蛙,谁曾想是一出快刀斩乱麻,今日唱的是一出鸿门宴。
“请皇上赐罪。”唐祈醉跪下身。
“爱卿何罪之有?”
唐祈醉说:“先帝崩逝时,北阙传来节节败退的消息,臣心急如焚,便远赴战局。奈何上京无主,实在无处请奏。庞大人这一参,也该有我唐祈醉一本。”
唐祈醉这意思,便是当时上京大乱,大家都是为了邶朝,所有行为都是无奈之举。
庞文元背靠赵松云,面对唐祈醉的压迫也表现地风轻云淡,说:“唐大人不顾安危,救邶朝于危急存亡,与私自领兵自然不同。”
“都是为了邶朝做出的无奈之举,敢问庞大人有何不同?平昭侯若有二心,大可趁上京大乱拥兵自重,何必在北阙与东濮人苦苦周旋?”
庞文元说:“今日平昭侯做了,来日他人便也能做。平昭侯是无二心可能保证其他人也没有么?他开创了这先例,便合该受罚。”
岑无患到底是为什么私自用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用了,他开创这样先例的同时也在告诉赵松云,邶朝并不是所有兵都只依附于天子,这无疑是引起了赵松云的不满,这是驳了皇家的面子。
“将人带到刑部,给刑部审。你下去吧。”赵松云对庞文元摆了摆手。
庞文元行了个礼,退出去了。
赵松云扶起唐祈醉,正色说:“朕知道,朕登上这皇位,多少有你的推波助澜,朕不罚你,甚至会下令把玄武街上那套靠近皇宫的宅子赏给你。只是岑无患,这审和罚,他都合该受着。”
“裕安。”赵松云忽然厉声,“朕还念着孩提时你与朕都在皇祖母膝前成人的两小无猜之情,你也该知道,朝堂之上,君王最忌讳权臣勾结。”
唐祈醉咬了咬舌尖,口中弥漫起一阵血腥,她牵起嘴角,说:“微臣明白。那便预祝圣上千秋万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