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的杜鹃开得正艳,火红的花瓣落在温规清肩头,他站在花树之下,望着沧州的方向。
“主子。”庄蒙手中拿着封平整的信件,“岳大人来信了。”
温规清睨了眼那信,也没抬手接,只平淡地问:“他说什么?”
庄蒙直起身子:“岳大人说,唐祈醉要他交二百两金子,就不追究此事。”
温规清抬手接过信,微微垂眼看了会儿纸上写的东西,他又轻咳起来。
“主子。”庄蒙抬起手,作势要扶他。
却被温规清抬手制止了,他将那份有些褶皱的信递给庄蒙,说:“我原以为齐施琅的事多少会有些触动唐祈醉。也对,她这样的人,哪儿管什么忠烈不忠烈。”
庄蒙将信纳入袖中,郑重说:“主子,属下还有一事要说。”
温规清的眼睛好似一汪静湖,他看着庄蒙,示意他说。
“西南官道又放官粮过去了。”
西南官道运送的是镇守流岱,抵御和西的镇西将军齐可容的军饷,温规清放在各地的探子好不容易才查出来,流岱的军饷有问题,朝廷播下去的军饷在西南官道被人尽数截了,砚都是个至关重要的地方,它是砚都官道和西南官道的交接点。
温规清早听说唐祈醉先前就借着晋王的刀杀了砚都原先的张县令,现在管着砚都刘秦桑是唐祈醉的一枚暗棋,唐祈醉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将两条重要的官道拿捏在手中。所以温规清猜的到,流岱军饷被截,和唐祈醉脱不开关系。他虽然猜不到唐祈醉要做什么,可擅截军饷这样作茧自缚的事,唐祈醉既然做了,温规清就势必要找出证据置她于死地。
如今确切的证据没拿着,官道此刻通了,那先前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温规清眸色微变,他从头到尾都谨小慎微,唐祈醉不该知道他发现了。
“下令放行的人,似乎不是唐祈醉。”
庄蒙此言一出,温规清当即说:“那是谁?”
庄蒙说:“似乎是太后暗中做的。”
温轻竹。
又是这位好姑姑。
“派人接着把军饷截了,太后想让这事儿当做没发生过一般风轻云淡地过去,我偏要唐祈醉栽在这事儿上。”温规清拍落了肩头的花瓣,又意味不明地说,“我也该和我这位姑姑聊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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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轻竹正净着手,她将十指放入铺了几朵玫瑰的温水中,水温刚好。
“娘娘,温大人来了。”一个扎着双髻的丫鬟从外走进来通报。
温轻竹似是早有预料,她将手从温水中拿出来,说:“传吧。”
温规清嘴角擒笑,行礼说:“入朝堂后事务繁多,今日才得空来拜见姑姑,姑姑莫要怪罪。”
温轻竹接过清露姑姑递过来的白帕子,擦着手,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冷冷地说:“礼不可废,你还是该唤哀家一声太后。”
温规清抬起头,未露窘迫,反而一笑,说:“太后教训的是。”
“哀家见不得你这无辜清高的样子。”温轻竹说着,将帕子递给清露姑姑,“你来找哀家,是为着西南官道一事吧。”
温规清面不改色,说:“太后娘娘果然蕙质玲珑。”
温轻竹轻嗤一声,不想与温规清多周旋,说:“不是哀家蕙质玲珑。你既唤哀家一声姑姑,就是知道哀家也姓温,也是温家人。你用温家的探子,温家的探子做了什么,怎么瞒得过哀家?”
温规清一直以为温轻竹久居后宫,过的是清闲日子,没想到她还留意着温家。
“那太后娘娘应该知道,堵这官道的是何人。西南官道是流岱将士的命脉,唐祈醉私截军饷,让前线的将士食不果腹,是想将邶朝陷入不义之地。她如此这般,太后娘娘还是为她悄悄遮掩过去了,您这样袒护她,不合规矩吧。”温规清说的有条不紊,俨然一副大义的样子。
温轻竹嗤笑一声,说:“你也知道官道重要,可你分明早发现了,还不上奏让皇上下旨放行,在等什么?你拿着流岱十万将士的命,等时机将裕安置之死地。你包藏着祸心来职责哀家,不可笑吗?裕安在哀家膝头长大,哀家就算她半个母亲,她做错了,是哀家这个做母亲的没教好,你要问责哀家吗?”
温轻竹什么都知道,温规清理亏,这件事也不能闹到皇上面前。一方面没有事情能证明截军饷这事就是唐祈醉做的,另一方面,温规清自己也算是知情不报,到时未必讨得到好。
温规清面上没什么波澜,他仍然笑着说:“太后娘娘教训的是。只是唐祈醉恣意妄为并非一朝一夕,太后娘娘不可能每次都能及时察觉。时候不早了,微臣便不打扰娘娘歇息了。”
温规清说完就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