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祈醉飞身而起,稳稳接住唐辞桉。
李重举抓住那侍卫的衣领,恨声问:“你做什么!”
侍卫摘了面具,露出张白净的脸,那是杨苏。
李重举又愣神了,他松开手,又笑了起来:“血衣楼你也能混进来。”
杨苏看着他,不咸不淡说:“血衣楼为利而往,给足了银子,策反他们易如反掌。”
唐祈醉的嘴角勾出了弧度,她诛心道:“我唐祈醉有的是银子。”
李重举从高台上越了下来,他扎进人堆,落到了唐祈醉面前。他拔出剑指着唐祈醉,说:“我最看不惯你。赵继元的皇位明明是我们一起合谋而得,我费的心思、立的功劳都不比你少,凭什么你就在上京城只手遮天,我就得被发配去苦寒之地。”
唐祈醉的眼神中似乎包含了千丝万缕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李重举接着说:“唐祈醉,你敢说你对这天下就没动一点心思?今日你杀我,明日便有人杀你,你以为你又能活到几时?赵继元不会留着我们的,我们是陪他谋反的,是他的污点,他要做盛世君,我们都会死的。”
李重举说着说着,突然换了口气,他好像在同唐祈醉说他最后一个秘密:“我其实从未想过要谋反。”
唐祈醉漠然看他。
李重举不愿再说,他抹了自己的脖子。
杨苏的指甲掐入肉里,他向前走了两步,到底也没去给李重举收尸。
李重举在倒地前还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他在最后一刻说了什么。
只有杨苏看出来了,李重举说的是“你我同来,为何不肯同归?”他在问在怨。
杨苏见他最后的眼神竟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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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重举已然伏诛,皇后被关在昭华殿内不得出门。赵继元重伤在床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也不知道他的命能吊到几时。
应谷梁听了秋猎场上的事,眉头紧蹙,一遍又一遍摸着自己的络腮胡。
应谷梁说:“一场谋逆,疑点太多了。李重举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岑无患为应谷梁斟满了杯茶,说:“他不是要谋逆吗?”
应谷梁摇了摇头,说:“离恙,你糊涂。人人都以为他是破釜沉舟选择谋逆,可当时皇帝分明还没治他的罪,他那么急着坐实干什么?等他真正入了大理寺定了罪,他再破釜沉舟也不迟。”
岑无患:“那他带私兵入都做什么?不是想杀皇帝?”
应谷梁拿起茶盏,觉得太烫了,又将茶盏放下,不疾不徐道:“入这上京城只能杀皇帝吗?这上京城值得杀的人多了。”
岑无患似乎领悟到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说:“唐祈醉?”
应谷梁赞许地点了点头,接着说:“刚好秋猎,又是大理寺少卿又是户部侍郎还有李重举的副将,这些人同时出现在秋猎场上,李重举多条罪孽被一次性抖出来,这不正是人安排好的么?能做到这些的只有皇帝了,皇帝在逼李重举反。”
岑无患沉声说:“皇上既然知道李重举有私兵,怎么会选择在马林猎场逼李重举反了呢?那儿离宫远,只要李重举封住猎场,亲王根本得不到有人起兵的消息,也没人能派府兵来救。赵继元煞费苦心为李重举提供了这样好的围剿环境,想让李重举来一出瓮中捉鳖。那王禹就不是李重举的人了。”
应谷梁还捋着他那一把络腮胡,说:“王禹的出现,直接搅了一整场的局势。赵继元原先的计划里并没有这一条,北衙兵到底是听命于皇上的,若是赵继元没有昏迷,他令南北衙兵按兵不动,猎场就真是李重举一个人的猎场了,届时他想杀谁都可以。还有南衙兵见到令牌而不行事,这一条条都在把唐祈醉往死路里逼。”
王禹反倒成了唐祈醉的生路。
岑无患沉吟片刻,这一切都太扑朔迷离,王禹的刺杀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若王禹是有人埋下的暗棋,那埋棋之人未免太厉害了。
应谷梁沙哑的声音将岑无患唤回了神:“现在我们该想的,是赵继元不成了谁是获利者,下一任的储君会是谁。赵继元子嗣稀薄,只有中宫一个稚子和荣王有资格顺位,若是让稚子继位,皇后如今沾带着谋逆的罪名,是不成了,若是她的稚子继位,朝中握得住实权的只有唐祈醉,到时她封个托孤大臣,就真和皇帝一般无二了。离恙,荣王,才是邶朝的良配。”
岑无患的手指在杯上打着圈,他说道:“可皇后从始至终都没露过面,她又有皇子在手,若一口咬死这事儿和她没关系,我们也无可奈何。”
应谷梁忽地笑了笑,说:“唐祈醉不会放过她的,皇后必死无疑。”
岑无患不禁问:“为什么?”
应谷梁笑说:“十年前的往事,我便说与你听。赵继元的皇后也是从他爹那儿继承来的,当今皇后本就是赵继元从清白人家里挑来给自己当妻子的,谁晓得半路被他爹截胡了。赵继元情根深种,竟不顾天下人非议,在夺位成功后执意立自己的小娘为后。”
岑无患豁然开朗:“这样说来,当初荼毒唐家,这位皇后也参入其中。”
应谷梁点点头,说:“是啊,唐祈醉她娘就是被这位皇后赐死的,传闻是活生生塞进棺材的。这位皇后在杀了唐祈醉母亲之后连带着唐祈醉也没放过,她令人在唐祈醉身上纹了簇红梅,因为唐夫人最喜欢红梅,皇后这是诛了唐祈醉的心,唐祈醉应该恨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