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琼华正襟坐于昭庆殿内闭眼拨弄着手中的念珠。
“皇后娘娘,李将军死了。”云胡姑姑仓皇跑进来,跪在温琼华面前。
温琼华没做声,云胡姑姑便急道:“娘娘,我们现在走吧,谋逆是死罪。”
温琼华这才缓缓睁开眼,她温声说:“走什么?本宫是未来的太后,赵继元马上就要死了,宫中只有我膝下有子,我的好日子才要来,我跑什么?”
云胡姑姑还想再说,却听见外头有太监尖锐地喊:“相国大人邀皇后娘娘一叙!”
温琼华扯断了手中的念珠,似是心有不甘,半晌,她才抬起手,扶着云胡姑姑的手一步步踏出殿外。
她立于台阶之上,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南衙兵,不卑不亢道:“唐祈醉呢,让她来见我。”
温琼华话音刚落,密不透风的人墙便动了起来,顷刻就从中间裂出道口子,唐祈醉正坐其间,笑望着她。
温琼华皮笑肉不笑,冷冷说:“我送你的那簇红梅还留着么?”
唐祈醉也笑,她好似完全不在意这份羞辱,悠然说:“皇后娘娘赏的东西,留着呢。我日日望着那红梅,时刻铭记皇后娘娘恩德,日日夜夜都记得。”
唐祈醉将“日日夜夜”四个字咬重了,她将这番话说得虔诚。
温琼华几步向前,好像认真地望了望唐祈醉的脸,讽刺道:“十年了,你竟生成了这副模样,果然是和你母亲一般无二的妖艳贱货。”
唐祈醉脸上笑意未减,她离开椅背,黑漆漆的眼睛注视着温琼华,轻轻说:“温琼华,你都要死了,还要说着这些话吗?”
温琼华一甩衣袖,不卑不亢道:“本宫克己守礼,并无过错,你怎么敢要我死?你凭什么让我死?”
唐祈醉看温琼华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怜悯,说:“谋逆大罪,还不该死么?”
温琼华挺直了脊背:“本宫没有!你信口雌黄污蔑本宫,该死的是你!”
唐祈醉渐渐笑出声,她克制地说:“让我猜猜,你忍辱负重甘愿侍候赵氏父子,不顾天下诟病当了两朝皇后,就是等着当太后吧?当携稚子上台垂帘听政的太后?可是你忘记了,邶朝是赵氏的邶朝,只要有赵家的血脉,坐在上面的是谁都行。”
温琼华此刻才终于慌了,她恶狠狠地扑向唐祈醉,却被卫兵拦下,此刻她的不卑不亢和桀骜端庄都被她抛之脑后,她挣扎着问唐祈醉:“你什么意思?”
唐祈醉凝视温琼华,她缓缓牵动嘴角,似乎真的愉悦了,她放柔声音说:“你忘记了,姓赵的还有荣王。”
温琼华喉间发紧,说不出话来。
唐祈醉凑到她面前,轻声说:“我给你准备了有趣儿的东西。”
唐祈醉话音刚落,几个人便扛着一椁棺木进来。
温琼华似乎意识到自己非死不可的事实,她疯魔地笑了起来,纵使被人桎梏得无法前进一步,她还是探着身子凑近唐祈醉,撑大眼睛刺激道:“把人钉进棺材里活活封死,你娘不就这么死的吗?唐祈醉,你以为你今日虐杀了我,你娘便能活过来么?你生得太晚了,得权太晚了,若是当年你有这本事,你能看着你爹娘惨死么?权势滔天又如何?手刃仇敌又如何?一个人苟延残喘,一个人身居高位,痛快么?”
唐祈醉仿佛真的认真思索了一番,她轻飘飘说:“痛快啊。”
温琼华想说的话顿时被堵在了嗓子眼,她面色入土地盯着唐祈醉,一时间竟觉得这风华绝代的女子不像个人,而像是从幽冥爬上来的鬼魅,她没有感情,一条性命仅凭恨意吊着,活着只是为了索命。
唐祈醉端视温琼华,又轻轻重复了一遍:“痛快啊。温琼华,你命真好,下黄泉都有儿子陪。”
温琼华看着被押上来的稚子,她猛然用力地挣扎起来,声嘶力竭地喊:“放开我儿子!你不是恨我吗?我的命你拿去便是了。”
唐祈醉指了指年幼的稚子,愉悦道:“你想他活啊?我给你选啊!咱们抽签好不好?就赌铜钱的正反面如何?”
温琼华停下挣扎,她认真地望着唐祈醉,说:“这儿没有铜钱。”
唐祈醉笑着轻飘飘地回:“对啊,这儿没有铜钱。”
温琼华意识到唐祈醉压根没想给她儿子留活路,便同唐祈醉讲道理:“赵继元马上就要死了,你让我儿子活着,你当托孤大臣好不好?稚子还小不记事的,我死了就没人能分你的权了,你留着他好不好?”
温琼华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开始打颤,她的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流了满面。
唐祈醉见她这副模样,又愉悦起来,带着笑说:“你求我么?可我不愿意怎么办?斩草要除根的,温琼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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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继元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呼一吸都牵动着伤口,令他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