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念不知道几时睡了过去,江扩把椅子搬到窗边看远处刚好到站的叮叮车。上车和下车的人们都井然有序。
整个出租屋跟没人住过似的一片死寂,明明里头待着两个曾经如胶似膝甚至共同策划过未来前景的同-性恋人。
江扩朝窗外的灯红酒绿和其中格格不入的破公寓整整看了半个小时,中间偶尔转转脖子。
脑里灵光一闪,拿出挎包里的小本本写了一段歌词,改了又改。
晚上七点多,黎徊才从楼梯匆匆跑上来。脚上的黑色高跟鞋“咯哒咯哒”在楼道发出阵阵回响。
由于每天不足十二小时在家,黎徊每次在回家门口都得大声呼唤黎念,以确保人还在。
“弟弟!弟弟!”黎徊一手拿钥匙,一手敲门。
江扩为了自己不吓到黎徊,先偷偷走到门后面看了一眼。
“是我。黎念他睡着了。”江扩给黎徊开门。
黎徊拎着各种瓶瓶罐罐的调料和菜市场买的菜站在门口,一脸迷茫跟出来迎接的江扩对视。
“你咋?”黎徊正要问。
“嘘,”江扩比了个手势,“我就来看一眼。”
“我还以为我弟恢复记忆,让你过来了,”黎徊双眼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消失,提起手中的一堆袋子,“今晚做白切鸡,留下来吃一顿再走。”
“也好。”江扩垂眸,退了几步进来。
黎念还睡得死死的。
江扩进厨房想着要帮忙,黎徊也毫不客气,指了指柜上面的调味瓶。
“拿瓶蚝油出来。”黎徊说。
江扩应了一声,把那瓶大的蚝油拿下来,使了死劲儿才把盖子拧开。
江扩见瓶口有点灰,凑过去才发现里面的蚝油闻起来怪怪的。
“多久了。”江扩晃了晃蚝油瓶子。
“我回来就买了,应该没坏吧?”黎徊说,“而且我买了新的在袋子里。”
“哦,那我拿那瓶新的不就好了。”江扩说。
“不行!不能浪费!”黎徊阻止江扩。
“就剩这么一点,你,”江扩摇摇头,拿出一碟子把剩下的蚝油全部倒进碟子,下意识又拿起来看瓶底,失声喊道,“我草。”
“咋?”黎徊皱眉。
“你自己看!”江扩气笑了,把瓶子对准黎徊,“呐,你说说这瓶吃多久了?”
黎徊凑近去看瓶口,也是吓出一声“我草”。
底层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霉菌,但由于蚝油瓶不透明,从外边完全看不出任何猫腻。
“这玩意很致癌的!”江扩倏地把蚝油瓶扔进旁边垃圾桶。
“我不知道啊,我跟我弟都这样吃几个月了。”黎徊一声干呕。
“下次还是注意点比较好。”江扩无奈。
黎徊叹了口气,把新的蚝油一脸狰狞地拧开。
“蚝油千万得放冰箱,”江扩看了一眼在台上光秃秃的白切鸡,“白切鸡需要用蚝油?”
“不是啊,我蚝油是弄别的。”黎徊说。
“呐,白切鸡最紧要是过冷河。”黎徊不知从哪学来的话,把冰箱一整瓶屈臣氏蒸馏水冰块通通倒进放鸡的盆里。
“哈。”江扩逗笑了。
白切鸡需要浸冰水三个字(十五分钟,粤语及潮汕话用词,一个字代表五分钟),江扩在厨房转来转去发现一直帮倒忙,只好回到沙发旁边的凳子坐下。
黎念在小声打呼噜。
“喂。”江扩伸出一只脚,轻轻踢了一下沙发脚。
黎念哼唧一声,继续入睡。
江扩叹了口气,继续呆呆望着窗外,时不时记点歌词。
随着外边又是一阵叮叮车的到站清脆铃声,江扩的手机刚好响起Apple Music软件的提示音。
是Apple Music的同步推送,一首《锈窗》,词人江扩。这首歌在没和黎念重逢时江扩早就作好,里面承载着江扩七八年思念的痛苦。
这首歌的播放量在港本地已经成为TOP5,算是火了一把。
“你们共同听过117次。”推送说。
江扩垂眸,摸出耳机听歌。
“喂。”江扩说。
黎念低低嗯了一声。
江扩又转过去面对窗户。
远处的中银大厦的应急激光射灯竟然穿透十几公里来到这边,绿色的菱形光栅和唐楼铁皮窗上竖挂着的彩色霓虹灯相互辉映。
外面下起了蒙蒙小雨,江扩凝视那些在玻璃窗上滑行的雨滴。许久把头凑到玻璃窗前,微微张嘴哈气。
玻璃窗的一小块起了白雾,江扩用一只手指在上边写字,幼稚又无聊。
“念。”江扩边写边小声念道。
此刻他脑里正在构思用歌词唤醒黎念记忆的方法。
“吵死了。”黎念骂骂咧咧翻了个身,撑着扶手起来了。
黎徊端着俩盘子从厨房出来,又拿了三个鸡碗。
“你怎么还不走?”黎念抿了抿嘴唇,顺起小茶几上黎徊的细烟,正想点一根。
“这。”江扩拿起白万宝路朝黎念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