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太过于相似的一幕,姚盏年发了今晚上不知道多少次的呆,反思一下大概是在无限世界养成的沉静思考习惯,所以哪怕是在命悬一线局势僵持的几秒里,他的思绪也时刻储蓄闪现着一堆面对当下情况的,各种零碎无厘头的线索命门。
虽然从无限世界带出来的伤疤问题一大堆,但细算下来姚盏年所有的伤都已经被系统治疗痊愈得七七八八,没什么大碍,只有晚上刚被推搡着撞桌角上后腰间残留的一大片青紫,这个时间段的他长得格外白净,所以才显得瘀青格外触目惊心。
双双沉默着回到了家,下车时候,姚盏年脊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一片,想上楼的步伐被喻羽书硬生生拽了下来,按在了沙发上,从抽屉里翻出药瓶让人含了几片胃药,起身去找处理跌打损伤药物的医疗箱。
这一边只开了茶几附近的落地灯,是虚弱但又不怎么过于晃眼的光线。
姚盏年在这一世唯一的反骨就是在喻羽书找医疗箱回来前,硬气的从柔软沙发上滑到沙发下地摊上,捧着倚靠着背后的沙发当靠背。
搬着需要处理文件的电脑提着行李箱回来的喻羽书见状在原地迟疑几秒,看少年快憋屈成河豚的背影,最后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索性地毯也软也是干净的没人踩过,于是走上前去把东西放在他身侧,自顾自地坐在他旁边位置沙发上打开电脑。
从喻羽书不经意抬眸的视角,能看到昏黄落地灯光下少年蕴着光的侧颜轮廓线,他最后还是闷不做声的自己略艰难地边撩着衣服,边糊了一手绷带的药油,最后干脆叼住了衣角,漏出白皙浮着明显腹肌的腰腹,似乎是在认真照着放地上的用药说明调配着。
因为少年的眼睛一直落在别处,所以喻羽书总觉得他心不在焉的,下手会没轻没重,他刚蹙眉想提醒一下,姚盏年就已经如他所料的,丝毫没有注意力度的直接一巴掌呼在了淤伤上。
然后,地毯上的身形几秒后迟钝得不自觉“嘶——”了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
……
喻羽书愁得闭了闭眼。
姚盏年实际上也的确是又在出神,他正在头脑风暴地想着其他事情。
当务之急是要趁着这个暑假偷偷把学习成绩加把劲追上来,正好因为转学,不用去现在对学生知根知底的学校假期补习担心露馅,虽然也就过去了几年时间,但该忘得不该忘的知识点也没剩下多少了,不然新学校摸底考肯定会穿帮。
按照现在的时间线,他起码要在彻底发生不可控事故之前牢牢守着点人,时刻盯紧小叔行踪,如果战线拉的特别长,就需要考虑未来大学选址问题。
他一向坚信小叔的遇难有内幕,前世最后一次跟他碰面是在姚盏年的大学毕业典礼上。那时候的小叔就已经心不在焉地,但因为是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的,所以也费心收拾的足够用心精致。
只是他额前过长的碎发阴影给漂亮眉眼染上一层散不去的阴翳,胸前戴着的是姚盏年在大学兴趣社团里设计打磨出来的一整套栀子花装扮的其中一个胸针款式装饰。
只有在姚盏年试探性提起他毕业后设想的发展规划的话题之余,才临时强打起精神来抬眸,望向他的目光里带着点茫然:“.....之前不是说好的,毕业先在我这边实习的吗?你这也才大学毕业的年纪,还是个孩子......大不了你先临时过来,真正想好未来向往哪个领域发展了再……”
“我想好了,我大学期间兼职和打比赛攒下了不少钱,一部分给小叔你买的礼物,我都已经放卧室里去了,另一些......我打算自己出去旅游。我不小了,哪怕回来之后也完全可以心无旁骛挣钱养活自己。
途中跑外卖,继续去汽修店帮忙,或者在餐馆端端盘子什么的,怎么样保底也总能掏出一天的饭钱来,我总不会把自己饿死。”
姚盏年把他专门给人买的,开的正明艳的花束捧给喻羽书接过去,笑盈盈地继续道:“我总不能一直心安理得地当个累赘,继续被小叔你用合同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养着吧,我真的要还不清了......”
喻羽书感觉耳旁像是被蒙上层薄纱,逐渐听不真切面前人说什么,仅有的几句带有疏远意味的话却入了耳。
他没想到少年会突然拿那个沉灰已久,在他心里早已形同虚设的冷冰冰的资助合同当盾牌,抱着花怔愣好久,神情间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委屈难过,几次启了启唇都没能辩驳得出来什么。
姚盏年瞬间懊悔自己就你有张嘴瞎叭叭什么,他哪见到过这样的资助人,手足无措地下意识弯腰张开双臂,把人牢牢抱紧在怀里后,喻羽书沉默的倚靠进去,头埋在已然高他一头左右的温热胸前。
姚盏年把头深深埋在他的肩颈上,低声解释:“毕竟我现在是当小叔男朋友的人,如果未来的未来......反正不管跟谁那么一说,我二十出头的年纪了还在靠自己老婆养着算怎么回事,我当然没有说要跟小叔你疏远要离开你的意思,我……但我……”
但我也想有那么一天,我有足够丰满的羽翼能够成为您的依靠,做您的护盾,您一往无前的长矛。
却没料到此后不久,便是铺天盖地的社会新闻:小叔前不久提过一嘴住所的,出差暂居的山下无名旅馆发生雪崩坍塌,数名旅客租户不幸遇难。
这次的雪崩规模不大,四周也有缓冲防护网,旅客租户里大部分得以平安安全逃出或轻微创伤,其余一小部分旅客受伤之余因为被埋入雪底窒息被紧急送往抢救。
而小叔,是极少数尚未被挖掘出来里的其中一名,直到一夜时间终于被堪堪找到之际,已经没了任何生命体征。
在震耳欲聋的救护车鸣笛声中,喻羽书的尸体久久地被已然如同行尸走肉的、是在旅游期间看到新闻后踉跄从世界另一侧终于赶来的姚盏年跪在雪地中,严实裹着风衣结结实实环抱着,苍白的脸静静埋在怀里人冷僵的脖颈处,双手已经僵硬泛青到没有任何血色和知觉。
他在一片废墟里,目光沉默地盯着从雪地深处一同与人顺势挖上来的,贴着喻羽书房间号的门板的走廊面落锁处,死死扣在上面的一把钥匙下落不明的铁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