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荧的双眼透过火堆,放在纹清身上,容色清冷,唇角勾勒出戏谑的弧度。纹清拢紧衣衫,既便贴近了热源,也觉得浑身战栗难耐。
谢荧观赏着她的不安,开启保温杯喝了一口热水:“很难熬吧?”
纹清扭紧双手,感受着指缝摩擦带来的疼痛:“还好。”
谢荧回身指了指背后漆黑的山脉:“这里离主路很远,连续几座山都没有人居,如果迷路陷在这里,恐怕十天半月也出不去,你不害怕么?”
纹清咬了咬牙:“手机不是有定位么,总有人找得到的。”
“你现在又不怕上新闻了?”
纹清轻笑:“我是说你,你总出得去。至于我,有什么关系呢,你把我带出来,专找了这么个没人的地方,恐怕也不是想来登山那么简单吧。”
“呵。”谢荧捡起一段枯枝扔进火堆里,溅起的火星四散开来,在防水靴上熄灭,留下个黑色的印迹:“你以为我要杀了你?营造出山难的假像?我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你又没妨碍我什么。”
“谁知道呢。”纹清抱紧双膝,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害怕到极点反倒有点无所畏惧的释然:“总归是报复我呗。”
“那我为什么要报复你呢?”谢荧语气平静,深有耐心,仿似平常促膝聊天一般。
“我怎么会知道,我跟你又不熟,谁知道你们这些人平常都是什么心性。”纹清偏过头,说着气话。
山间又冷,纵然隔了防水袋,地里的水依然返潮似的往骨头里钻,她幻想着在开足暖气的屋子,裹了薄毯在柔软的沙发上静眠,头顶上还卧着雪团,两处呼吸融成一团。
“这么不想来,你还是来了,总不是因为爱我吧。”谢荧嗤笑,她不住地浅抿着热水,以此减少热量的流失。
“为什么不是?”纹清转过头来,一脸愤恨的望着她:“我这辈子难道跟别人在一起过吗?你要是不喜欢我,犯不着把我拉到这里来折磨,我有天大的错处,也不过就是因为受了你一点恩惠,住了住大房子,穿了两件好衣服,背了几次好包。嗯,这肯定就是你们眼中的拜金女了,所以要给点颜色看看,让我知道我不配。”
“哈哈。”谢荧听了这话,笑得俯了地,口中的水也喷了出来,遮掩不及,呛声道:“带你来是来对了,你现在可比在家里的时候放得开,会说话。”
“我说对了?”纹清嗓音微抖。
谢荧摇了摇头:“你也知道那只是一点恩惠,我为了一点恩惠欺负你做什么?那对我来说不值一提。”
“那你想怎么样?”纹清有点崩溃了。
谢荧耸了耸肩,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大反应:“想跟你一起徒步啊,我们不是计划了一周么,你现在还来问我,会不会太迟了些?”
纹清张了张口,一句话都说不出,这个女人太可恶了,她可以肯定她是在玩弄她,折辱她,或者是惩罚她。
“天越晚,会越冷,咱们进帐篷去吧。”谢荧提议道。
纹清没摸清她的意思,自尊至上,不允许自己流露出示弱来:“你睡吧,我就这样很好。”
“不会吧,你在这里也要闹脾气么?这里不是岭城,你可不能随便找到住的地方。”谢荧看穿了她的心思,不免多了些幸灾乐祸:“我可匀不出衣服给你穿。”
纹清现下已经冷得两条腿都快没知觉了,虽然火那么旺,可是防水鞋也防了温度,恨不得把她隔绝在舒适区之外。她的手因为染了叶子上的毒气,痛意也越来越尖锐起来。
所有的一切都在逼迫她,放下面子,先把命保住要紧。
谢荧把火堆周围清理出安全区,然后进了帐篷,她一面脱卸外衣和长靴,一面道:“明天还有几十里路要走,你愿意坐一晚,我也不拦你。”
帐篷被拉上,里面灯火明亮,纤长的人影在里面躺了下去,纹清亲耳听到了那舒适的叹息。
她抱紧双臂,警惕着往左右看了看。
四周传来窸窣的声音,一只松鼠从树冠上攀下,飞快的隐入草丛之中。
枭鸣越来越浓重。
未知的地方,总会潜藏着未知的危险,即便没有熊和狼,遇到两头野猪也是她不能承受的。
想到这里,她站起了身,略定了定,下了决心后这才来到帐篷旁打开了拉链。
两层的帐篷,留出了可以放置衣物鞋子的地方。驻扎得这么牢固,看来谢荧确实没有说谎。
这些人在名利场,富贵乡里得不到想要的,转而去野外寻找什么真我,价值,这在纹清这样的人看来,根本无法理解和共情。
躺进双人睡袋里,热气马上开始聚拢,从脚到肩膀,好像进了暖房里,整个人瞬间轻松下来,因为面临死亡而升起的气焰也随之消逝。
谢荧伸出手臂,从后背环住她的肩膀,脸庞凑到近前,贴近她的耳朵:“真是没出息。”
她确实没出息,现在若要用狠话逼她出去,那也是不能够的。
她竭力扭转过身,拥住谢荧,摆出可怜的样子:“你是不是喜欢你的小秘书?”
“谁?”谢荧瞪大了眼睛。
纹清理亏,不敢再说,过了一会儿,又道:“你是不是报复我小时候欺负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