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经在老宅住了一周。
每日里除了做饭,喂牲畜,没有太多杂事可做。
外婆种了很多菜疏,在不远处的沙棘地里,偶尔纹清也会去采摘一些回来。
但离家稍远总是惴惴不安,害怕那狼狗不拘从哪里跑出来攻击她。而她的小花已经年老体衰,哪里担负得起保护她的职责呢?
近来天气骤凉。
因为来得急,衣物带得太少,那些衬衣薄衫没了御寒的作用。
纹清迫不得已上了阁楼,翻找外婆年轻时的衣物应急。
黑檀色的大衣柜,上面画着四季花卉,颜色鲜艳得怪异,不少地方漆面已脱落,打开后能闻到极陈旧的木屑和樟脑丸味。
这些衣服的料子都是极好的,经过几十年的沉淀还是恍然如新。
开叉的旗袍半身裙,藕粉色的亚麻盘扣长衫。
纹清在镜子前摇曳自赏,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过去,当把长发撩起用竹筷别到脑后,更是情不自禁的哟了一声。
真是意想不到的合适,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颇有现在新潮国风的风致,又不失旧时代的婉约感。
日渐黄昏。
在湖里游耍了一天的鸭子们姗姗回程了。
它们总是疑神疑鬼,在翠竹夹道上行走了一半,看到纹清走了出来,便刷地一下齐声调头离去了。
纹清只得避到院子边,在山茶树影里等待它们。
“纹清。”坡下有人叫喊。
纹清探出身子,抓住栏杆往下看去。
那个熟识的老人穿着蓝布衫,背着背篓,举着小镰刀正在向她招手示意。
纹清也挥手回应:“婆婆。”
“纹清快下来。”
纹清以为她是让自己帮忙割草,便笑道:“好,我等鸭子回了家就来。”
老人道:“鸭子自己会回家,你快下来,谢荧在这里等你。”
纹清瞬间有些心慌,这名字让她的社恐发作,有种想落荒而逃的感觉。
可是……
她往那亭子里看去,一道高挑的黑色身影正站在那里,她在轻轻摆弄鱼竿,水面上有浮漂晃动时腾起的涟漪。
“快来,纹清。”老人又唤道。
“来了。”纹清自然不能拂老人的面子。
她回过身,有些窘迫地低头察看自己的衣装。
真是不凑巧,这样的装扮实在不适合见朋友呢,可是现在去换又显得过于郑重了。
就这样吧,纹清叹了口气,转身沿着院子边的小路往坡下走去。
靠那亭子越近,她的心跳得越快,等到站在那近处,能看到对方纤薄的身姿,漆黑的长发,还有手指绕过鱼竿转盘灵活的样子,她的耳尖不可抑制的烧红起来。
“这下好了,你们终于见到了。”老人完成任务,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纹清恨不得抓紧她的衣袖,求她不要走,不要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这实在是太尴尬了。
亭子里除了吱吱的滚轮收竿声,静窒无比。
纹清向来不是个主动的人,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开了口:“今天运气怎么样,钓得多么?”
等再次抛去鱼饵,谢荧把鱼竿搁置在栏杆上,然后施施然转过身来。
“是你!”纹清惊呆了。
这不是在酒店外看到的那个女人么,虽然当时视线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她是不可能认错的。
她的眼眸里有种冷情无波的色彩,仿佛世人都是她不屑一顾的蝼蚁。
“你还记得我,真是难得。”谢荧勾起唇角,坐在美人靠上,并轻扬下颚,示意她坐到旁边。
纹清在入口的位置坐下,这让她稍有安全感一些。
“谢谢你。”她为在酒吧里的帮忙而道谢。
谢荧似乎没听懂,偏了偏头:“什么?”她有着因为眼睛而被忽视的美貌,那秀挺的鼻梁,淡淡的眉峰,中和了眸间凌厉的煞气。
但没有人会想靠近她吧,简直就是一个冰山美人的具像,一举一动都让人为之瑟然畏惧。
纹清感觉自己声音都有些别扭了:“那次在酒吧,你帮我解了围。”
谢荧长睫轻霎,似乎在回忆,但很快不以为意地挑起眉头。
她打量着纹清,把她的拘谨不安收在眼底:“我一直以为你还是记忆中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纹清捏紧手指,低下头去,眼前只能看到对面灰白的鞋尖:“人长大了都会变的。”
“那你觉得我变了么?”谢荧语气淡然地问道。
纹清早已忘了她以前是什么样子。
她抬眸飞快的睃视过她,那白皙莹然的肤色像是一道闪电在她心头炸亮:“样子当然更美了,性子我倒不记得了。”
面对久未相见的朋友,恭维总是不会错的。
谢荧冷哼一声,侧过身拿起了钓竿:“你说谎的本事倒跟以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