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行舟有时候就会故意在里面加一些辣椒粉,看着江准白皙的小脸被辣得说不出话眼泪直流,再笑着把人搂进怀里拍拍背,端水给他喝。
江准其实小时候怕鬼怕黑,但偏偏又生了一副招阴体质,每次一到晚上就会有许多修为比较高的阴魂冲破清南山种种障碍来到江准的房间里。
每到这时他总会被吓得眼眶泛红,然后抱着小被子穿着身中衣噔噔噔跑到隔壁,手脚并用地爬进解行舟的怀里,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小小的身体不住发抖。
解行舟则总是一脸懵地被惊醒,然后有些好笑地把怀里人的脑袋揪出来,柔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把脸露出来,别憋着气。”
次数多了,解行舟索性就在自己屋子的角落加了张小床,让江准住了进来。可明明晚上睡的好好的,次日清晨睁眼一看,小家伙又躺在自己身侧。
这种状况持续到江准七岁左右,被解行舟嘲笑了四五年。七八岁的时候孩子自尊心上来了,死活不肯再跟解行舟睡,倔强地把被褥拿回了自己房间。他知道解行舟给自己布了结界,阴魂即便被吸引过来了也进不来。
可那些阴魂总是在外面发出很吵很阴森的响动,他听力又极好,几乎整整一夜都紧紧闭着双眼,没有任何睡意。
就这样又过了两年,江准的胆子竟也被练了出来,再也不需要缩在解行舟怀里才能睡着了,他一脸隐忍的骄傲,状似不经意地在解行舟面前提起:“我什么都不怕。”
解行舟被逗乐了,一边笑一边哄:“那当然,我们糖包可是最勇敢的小朋友,绝对不会半夜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发抖。”
江准:“……”
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执意“脱敏”的那段日子里,解行舟其实每晚都有来看他。
至于糖包这个名字,起的就更随便了。
那时候江准有五六岁,解行舟出去除祟经常会带着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总是处在一种对什么都好奇的状态里,每当解行舟正事办完,经过那些小吃街、夜市的时候,江准都喜欢揪着解行舟的衣角,躲在解行舟身后,露出半个脑袋东看西看。
解行舟无奈地把他揪出来:“正大光明地看又不会把你抓起来,用不着这么鬼鬼祟祟。”
用现在的话来说,那个时候的江准偷感极重。
江准没理解行舟,只顾盯着街边的小吃摊,也不说想要什么。解行舟挑了挑眉,把每个江准留意过的小吃都买了一些回来,自此才知道江准偏爱甜食,对那糖包情有独钟。
之后在清南山的早饭,几乎每天都会有清南山脚小吃街的糖包,江准每次都全部吃完,偶尔几次没买到,江准还小小低落了一下。
解行舟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这么喜欢糖包,干脆你别叫江准了,以后叫你糖包好了。”
本是一句开玩笑的话,解行舟没想过江准能回,片刻后他却听到了一声闷闷的“嗯”。
于是江准小朋友在六岁高龄痛失本名,解行舟一直这么叫了他九十多年。
在清南山的日子无疑是快乐的。那时候的魂灵师界,完全按实力论尊卑,不管年龄不管资历,谁厉害谁是王。解行舟自小天赋异禀,在清南山一隅独居许久也不会有人打扰,他的两位师兄仅仅对他收徒弟的事略有耳闻,倒也不会过来问什么。
江准在符篆上面的天赋显露出来后,一路成长得极快,不到三十年便在魂灵师界小有名气。
但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本名,所有人提起他都说那是解行舟唯一的爱徒,解行舟把毕生所学都教给了他。
江准很满意这个名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把自己跟解行舟绑在一起。
直到某一年的正月十七,解行舟收养江准的第一百零三年。
这一年开了个暖春,元宵节暖洋洋的,整个人间一片和乐太平。正月十七,是江准承受天责、削魂剔灵的日子。
……
江准冷汗不止,对接下来即将展现的场景万般恐惧,不断挣扎着想醒过来,可无论如何都抓不住散乱的意识,只能任着那场景在眼前重现,让那天雷穿心的痛楚再在身上来一遍。
他体质特殊,为了清理一个极厉害的漩,迫不得已以血为媒,后来被传开,至阴体的身份被昭告天下。
几乎所有魂灵师界的大能,都认为至阴体容易走火入魔,不可能培养成一个魂灵师,而一旦这种千年难遇的至阴体成了魔,于整个魂灵师界、乃至于整个人间都是一场大灾难。
可彼时解行舟的实力在那里摆着,他们不敢直接抓人,便临时成立了长老堂,彻夜开会讨论,最终决定为了不留祸根,先用极凶狠的魂阵把解行舟困住一时半刻,再将江准削魂剔灵。
江准猛地抖了下身子,终于从无边的梦境中清醒过来,天光大亮,窗外的亮光透过窗帘照进屋里,微微有些晃眼。他眯了眯眸子,垂下了眼睛,看到了趴在床边的解行舟。
他的动静不算大,解行舟还是瞬间醒了,眸中尽是血丝:“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