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非在一旁的沙发上休息,听见声音也立刻起身过来,先用手背碰了一下他的额角,又两根手指捏了捏脉搏。片刻,他看向解行舟,嗓音里透着些疲惫:“没事了。”
“麻烦师兄了。”解行舟起身,冲程非笑了笑。
“不必说这些,”程非轻摇了下头,到门边拿了衣服,“先走了,有事叫我。”
解行舟目送他离开,房门关闭,房间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你……”猛然开口,江准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地不行。他拿起床边桌子上的水杯灌了几口水,清了清嗓子才开口:“你多久没睡?”
“没多久。”解行舟进了洗手间洗了把脸,回来的时候已然看不出半丝疲惫:“你这次昏迷的时间比较短。”
他坐在江准的床边,拿过空了的杯子重新倒了杯水给他,嗓音柔和:“饿不饿?想吃什么?”
江准看着杯子里晃荡的水面,忽然有些鼻子发酸。良久,他整理好了情绪,说:“糖包。”
解行舟一愣。
江准抬起眼睛,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解行舟,说:“清南山脚小吃街南边第二家小吃摊的糖包。”
解行舟脑子嗡地一声,定定地看着江准,心脏在一瞬间跳地极快,静谧的房间仿佛都能听到那有力的“咚咚咚”的声音。
沉默了足足一分钟,解行舟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笑了笑:“想起来了啊?”
“解行舟。”江准突然声音严肃,语气带着一丝心疼和愧疚:“我忘了你两回。”
“解行舟,我忘了你两回。”
在这漫长的四百年中,解行舟独自一人记着他们的所有。两次了,解行舟来到江准面前,江准的回应都是陌生与戒备。
如今,江准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当冥王时,总能频频遇到解行舟了。
因为聚少离多,所以每一次的相处都显得极其珍贵。而他们每一次的见面,都代表着两大对立的势力,不能言语,不能谈笑,汹涌的情感只能在一次次的注视中传递给对方,可偏偏他又接收不到。
身为冥王的江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太理解为什么自己跟那位首长偶遇的频率那么高,而且每次偶遇,解行舟从头到脚连捏出来的纸人都是温柔的。
那是他积攒了一百五十年彻骨的思念。
而在两人以对立身份相处一百年后,变故突生。
解行舟又是一个人,闭关了整整一百二十六年。
江准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这索然无味、满是煎熬的几百年的,此刻,他的心脏像被揪住了一样疼,疼的他几乎喘不过气。
记忆是残忍的,拥有完整记忆的那个人往往要承担一切痛苦,生离、死别……甚至是眼睁睁看着他魂飞魄散却无能为力。
江准好像明白了人类的感情了。他像四百年前那样,手脚并用地钻进解行舟的怀里把自己裹起来,紧紧贴着解行舟。
可他已经不是四百年前那个小团子了,解行舟没反应过来,差点没搂住,笑着收紧双臂:“多大了,羞不羞。”
江准猛地摇头,话音闷在解行舟的胸膛:“我听说做一些以前经常做的事情能更快地恢复记忆。”
怀里都是江准干净好闻的气息,解行舟第一次这么实在地感受到,他找了很久很久的人确确实实回来了。
良久,解行舟拍了拍他的背,无奈笑道:“行了,等你魂灵找全,记忆自然就回来了。”
……
吃完早餐,江准慢半拍地想到了一些不对劲,疑惑道:“我不是被削魂剔灵了么?那些魂灵应该在承受天责的时候就散了,为什么会散落在这么多地方?”
解行舟眉心皱了皱,说:“削魂剔灵之后你不光魂灵,连带肉身都消失了。我后来发现,人间多了一些作乱的大漩,里面有你的气息,这才意识到你并没有真正被挫骨扬灰。”
“或者,阴谋论一点,”解行舟顿了顿,音色有些冷,“当年针对你体质的讨伐,纯属无稽之谈,有人在知道你至阴体的体质之后就动了不该动的念头,意图吸食你的魂灵。”
至于江准为什么后来成了冥王,解行舟也不知道。
这次在赵清莲那里拿到的魂灵触及到了核心,江准的记忆回来了大半。大概是与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有关,江准当上冥王之前的那将近百年的记忆依旧一片空白,每每回想就会头痛欲裂。
“我们去关家吧,看看那关清盏究竟有没有鬼。”两人这次轻装简行,没什么要带的东西,江准换了衣服就可以直接走。
不料刚出酒店门,解行舟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一张符篆凭空燃了起来。
解行舟脸色一变,道:“出事了。”
“清南山?”
“是周扬,”解行舟飞快地在路边捡了根树枝比比划划算了一卦,眉心紧锁,“周扬被困到魂阵里了。”
听到“被困魂阵”四个字,江准眼皮猛地跳了一下,抬眼看向解行舟。片刻,他问:“在哪?”
“东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