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郎中但笑不语,生意人嘛,谁给的钱多卖给谁,不寒碜。
“我也不难为你,你只需告诉我是哪几家买的药,我自会去讨。”柳折清神色懒散,语气却不容置疑。
齐郎中想了想,不欲招惹这位纨绔子弟,更何况此事与柳家也相关。他先是指天,然后又缓缓伸出手指比了个四和六,说的正是官家和三山镇四大富商、六大豪绅。
官府施压,这几户人家再许以高价,他乐得做这笔生意,既能赚的盆满钵满,又能卖上几分人情,更何况这些人出手,也由不得他不卖。
柳折清心领神会,把蒲扇一丢站起身来。他所料不错,官商勾结,买光所有药材只不过是不让医馆知道他们的真实意图,商人重利,能这么做必然是做好了奇货可居的准备。
他离开回春堂前回头扫了齐郎中一眼,语调轻缓却阴冷:“齐郎中,我喊你一声郎中,是看你治病救人的份上。自己囤些草药吧,回春堂的招牌砸了,可是砸了你们家七代的心血。”
齐郎中不是傻子,他也明白此事有异,但他本以为自家虽然把现有的药材的售出去了,可只要不到一旬,伙计就会从各地购回大量药材,到时候再暗自留下一批也不迟。
可柳折清这么一说,他突然心中惊疑不定,难不成事情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境地?若真是如此,他恐怕真干了件大错事!
他立刻出声阻拦柳折清离开:“柳二少爷慢着!老朽突然想起来,自家药田里还堆着一批刚收下的草药,正好有您想要的那几味药。”
他随手招来一个药童,呵斥道:“还不快去给柳二少爷把药装好。”
不待药童急匆匆离开,齐郎中又凑到柳折清身边道:“柳二少爷此话何意,难不成知道些什么?”
柳折清瞟了他一眼:“我若知道,何苦还来你这儿买药,直接回柳家岂不是更快,还跟你在这里费这些口舌。”
齐郎中也不尴尬,接过药童用红绳封好的牛皮纸药包,递给柳折清,厚着脸皮道:“给夫人备好药了,若柳二少爷听到什么风声,也麻烦给老夫知会一声。老夫是爱财了些,咳咳咳但取之有道,回春堂救死扶伤的名声可不能断在我手上。”
柳折清不置可否,掂了掂药包,他才不管这药从哪儿来的,只留下句:“好好保重身体,日后有用得着的时候。”
齐郎中笑眯眯地目送柳折清离开,然后面色沉下来,招来心腹耳语一番,心腹连连点头,然后出了门消失在街市。
……
话说,柳折清清晨去的医馆,过了日午才回来,他回院落时心情不算好,可瞧着元安坐在枇杷树下,认真地给他那把黑色长弓的弓弦打蜡,心就慢慢静下来。
“怎么突然想起干这个?”柳折清盘腿坐在他身边,好奇地问道。
“潮气重,不打蜡弓弦容易发霉。”元安侧脸望向柳折清,虽然看不见,也能闻到他身上清浅的药香,是在回春堂沾染上的,他有些感慨:“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射箭了。”
柳折清曾经说过他眼睛过几日就会好,可这几日却丝毫没有变化,熬过最初的失望煎熬,也没有那么难过。元安举起长弓,快速拨动几下,弓弦嗡嗡作响,声音韧而锋利,他笑着说:“好了。”
“会好的。”柳折清凝视着元安面容,佛光会养好他的眼睛,也会重塑他的佛骨,毕竟……
元安不愿气氛沉重,他岔开话题:“怎么抓个药,去了这么久?”
柳折清懒得讲齐郎中那些弯弯绕绕,只挑了个简单的说法:“医馆的药不全,配齐花了些时间。”
“哦?”元安突然想到柳折清的本领,调笑道:“我看你成日写写画画,本事大得很,怎么不跟那话本里的道士一样,画张符再烧些灰,我灌着黄酒喝下去,说不定第二日就能看得清。”
柳折清戳戳元安脑袋,无奈道:“少听些话本吧,我敢从炉子里扒些灰,你敢喝吗?”
柳折清一想不对,重点不在这儿,立刻高声反驳:“还有我学的是仙术,跟道士半点关系都没有!他们戒律那么多,连娶亲都做不得,劳什子意思。”
元安闷笑:“我看假道士你当不得,当仙人也定是个假仙人,哪家的仙人成日想着娶亲。”
柳折清噎住,沉默一瞬,两人一起哈哈大笑,枇杷树叶潇潇而动。
这时门外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元安停住笑,提声问道:“谁?”
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是我。”
元安还未弄清楚哪位来客,柳折清已是面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