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神,说道:“你于通天浮屠塔射杀白虎,出行还需换了那身旧衣。西北有生路,日程紧,不如骑马。”
元安回想此人宁躺不坐,成天一副懒散样子,调笑道“哦?当真不是身弱体虚,走不动远路。”
柳折清一挑眉,突然拉近两人距离,眉眼盈盈近在咫尺,元安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浮香,柳折清眼角笑意愈浓,勾起元安的翻领:“真是被你料准了,借你一物。”
元安低头注意到这件锦袍绣着银丝奔马流云纹,柳折清食指一勾,一根银丝便随着指尖飘动在半空,银丝周身散发淡淡光芒,在空中变幻无穷,不多时终于幻化成锦袍之上的那两匹俊逸白马,白马仰首长嘶,鬃毛迎风而动。
“柳兄,你当真不是神仙吗?”元安惊异。
“神仙?”柳折清凤眼一眯,信口胡说:“神仙可不好,断情绝爱,若是离了美人,活着也没什么滋味。”
两人翻身上马,白马仿若通人性,四蹄飞扬,脚下踏着流云朝着西北方向疾驰。
元安骑在马背上,手持缰绳,只觉得顷刻已过万重山,当真是神仙手段。他心中更有一疑惑,垂目望向手掌,掌心竟有金光一闪。
“柳兄,我在坠塔之时,射出一箭曾有金光流转,你可知缘故。”
“金光并非罕见,倒是你所说听到梵音和铃铎都是佛门神通。”柳折清上下打量元安,摇摇头:“怎么看你都是个凡人,怕是那座浮屠塔有古怪。”
“是吗?”元安点头,藏下掌心金光这事,只是话锋一转:“那柳兄所求为何?柳府二少爷往日里沉醉温柔乡,如今却不惜追到鬼门关,将千金丹药送给我这个凡人。”
纵使如今并非最好的时机,元安也想问个明白,他收敛了笑意,往日山野之中猎杀飞禽走兽的凶悍凌厉便显露出来,两人漆黑的眼眸对视。
柳折清声音在风中飘忽不定:“我早已说过,子陵貌胜潘安,在下一见倾心、神魂颠倒,只愿常伴子陵身边,可你偏不信。”
“柳兄救了我的命,我本不该问这一句,但总归人死如灯灭,眼一闭就不用想那么多。”元安可不信这种鬼话:“可若是被人骗了心,有时候倒是生不如死。”
“我心意如此。”柳折清望向元安,眼神坚定:“你若不信,我也只好立誓为证,柳某必定护你此生周全,若有违誓言,万劫……”
“柳折清!”元安未想到柳折清竟会立此毒誓,情急之下大呼其名,手扯缰绳驱使白马靠近,竟在马背上捂住柳折清嘴:“不必!有人说过我神魂俱戾,身边的人不得善终,不必如此!”
柳折清凤眼一弯,眸中似乎藏了万种情愫,一点点扒开元安的手掌,食指中指并拢指天发誓:“若有违誓言,万劫不复。”
元安闻言终是泄了气势,无奈摇头:“柳兄,你这是何苦?我信你便是。”
见元安不再追问,柳折清眼珠骨碌一转,倒是委屈上了:“我好好说你又不信,只能赌咒。”
“这……我不过往柳府送了野味,你就纠缠上来,哭闹非我不可,这谁敢信。”元安回想柳折清见了豆腐就扭曲着脸,硬往喉咙里咽的样子,讪笑道:“倒是吃了半月的小葱拌豆腐也赶不走你。”
柳折清一听这话横眉倒竖:“好啊!我当你是囊中羞涩,拿不出银钱,没想到你居然是要撵我走。”
他往日里饭食茶点无一不精致,书童满城跑就为了一口新鲜吃食,这回吃了半个月豆腐,嘴里直泛清水,偏偏他要赖在元安身边,不敢多嘴一句。
“呸!活该。”元安回想柳老爷子吹胡子瞪眼,骂自己是个山里跑出来的狐狸精,也不知道自己身高八尺、五官硬挺跟勾人哪儿沾上边,嫌弃道:“你个大少爷不知羞,一见面就抱着我发痴,被赶出来还非要挤在我家院落,败坏我的名声。”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两匹白马并驾齐驱,狂奔在鬼界的荒野,宛若青烟飘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