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事……”
他刚要开口解释,齐天磊忽然打断他:“我不管你在外头那些污糟事,但只一点!不要再来骚扰我妈,你能不能保证?”
这一年,齐天磊已经和他爸一般高,然而从来了医院后,他冷静的态度和以前判若两人,使得齐康抿紧嘴唇,头回在语言和行动上双双屈居儿子的下风。
不一会,齐康松了劲,随后点点头:“好,我保证。”
两个少年这才重新走进病房。
沈琳已经靠在枕头上隔着窗户眺望室外的风景,然而她身处三楼,又是仰角,任何绿意都不能入得她的眼,只能瞥见白晃晃的日光,一成不变地在玻璃上升起又落下。
住进养和之后,她不知道盯着玻璃看了多少个日夜,到底是有多么强大的内心,才会在疾病与背叛中,仍旧露出端庄的笑颜。
蒋娇来闹过以后,齐天磊去医院的次数明显多起来,索性还剩两门没考,对他来说又都是强项,不至于太受影响。
考完不久假期便开始了,好不容易挨到8月,所有参加会考的学生需得返校领取成绩通知书。
前一天下午,谭家乔来电,郑重其事说要请客。
将三名伙伴领到间茶餐厅坐下,谭家乔便立刻宣布了一个消息:他不准备继续念书,他要出去找工作了!
其实四人中他考得最好,但家里的环境只允许他读到这里,他是家中老二,即使拿到奖学金,底下嗷嗷待哺的弟妹们,也等不来他预科毕业,更别说还有几年大学。
张立轩和廖小峰都没说话,只有齐天磊颇为遗憾,他认为谭的成绩好,一定可以上个很不错的大学,到那时再出来找工作,赚的钱要比现在多得多。
可是他不知道,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谭家乔了。
“没什么好遗憾的,我的情况,能读到这种地步已经是赚到了,”本人的心态超级阳光,对比谭的大哥,连小学也没念完就出去工作了,“呐,同学这么久,我都是蹭你们的光,这次我来请客,以后要是哪个发了财,可不能把我给忘了。”
虽然一直隐隐约约能猜到,然而陡然被通知,廖小峰的心里也不好受。
他的情况要比谭家乔好,家里只有两个孩子,单靠他爹这么日夜颠倒地工作赚来的钱勉强够过,可以后的事不好说。
有时从繁杂的学业中跳入现实,他总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念预科。
预科的目的是为了上大学,他在心里已经把大学这条路给否得死死的,那么念预科也就没有必要。
不过像齐天磊说的,上大学之后拿到文凭,能找的工作要比现在好的多得多,挨过了预科的两年,他可以出去做做兼职,何况两年后廖小婷也才中二,还不到要用钱的时候。
一顿饭下来,他在心里敲定主意,决定趁着假期先和谭家乔出去跑跑行情,要是中学毕业也能找到份不错的工作,他索性就不念了。
散伙前,他特地把谭拉到角落里嘀嘀咕咕,其实明明可以正大光明地在饭桌上说,但不知怎么他觉得这事要绕开齐天磊才好。
然而几天后,齐天磊还是知道了他的意图。
起因是谭家乔打到庞家的电话,那会廖小峰刚刚出门,电话里的消息便自然而然传到接起电话的齐天磊耳中:“小峰回来你记得和他说,明天下午两点我在中环大厦等他,有份工不错,是仓储员,我带他一起去面。”
当天吃晚饭的时候,廖小峰有点奇怪,他觉得齐的情绪不高,和他说话只得到“嗯”或“啊”的回复。
早早让妹妹自己洗漱回房睡觉,忙完了家事他走进房间,看见齐天磊拿着个黑袋子坐在床边似乎等了他很久。
“怎么了?”他问。
齐抬眼看他,眉头稍微勾着:“你是不是不准备念书了,要和家乔一起出去找工作?”
“额……谁和你说的?”
显而易见,知道这件事的除了他,只有谭。
“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齐天磊的眉头越勾越深。
廖小峰自知理亏,然而他还没决定要不要读下去,只不过是想先看看情况再说,事情远没有齐说得那么严重。
于是他故作轻松地回答:“哦,我还没决定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齐手里的黑袋子忽然朝他抛过来,一包鼓鼓囊囊不是太重,可袋子上的金属拉链磕到他拇指关节,害得他差点没接稳。
这个黑袋子再熟悉不过,是齐天磊回到旧楼时一起带过来的,里面是满满一沓千元大钞,以及两张存折。
“别退学,继续念,要是钱不够,就用我的!”
一袋子钱砸过来已经让廖小峰猝不及防,这会听见如此轻飘飘的话,他的脸上立刻蒙了层灰,想想还是压着不快的情绪说:“不用,我的钱够的,只是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想先出去找找看……”
“浪费时间?家乔这么想你也这么想?好好念个大学出来不好吗,非要现在出去折腾,你现在出去能找什么好工作,仓储员?还是搬运工?”齐天磊打断那边的解释,跟着便是一顿突突,好像自己的话就是真理,谁也辩不过他。
冷不丁,黑袋子被人砸到床上,由于缺少柔软的床垫,袋子无辜且脆生生地发出一声“啪”响。
“我为什么要用你的钱?那是你的钱,不是我的!”砸下袋子的人终于按捺不住情绪,呼哧呼哧直喘气,“仓储员怎么了?搬运工又怎么了?我要是做了这两个工作就不配跟你说话了吗,你少瞧不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