珉月放下琴,缓缓开口:“此曲名为,《十面埋伏》。”
正是许多穿越前辈们,拿来技惊四座的曲目。
没想到在她这也派上了用场。
承德皇帝终于回过神,击掌赞叹,“朕自负收集天下散轶古曲,此等可堪流芳百世的仙乐,却从未得手,闻所未闻。珉月,你是从何处得来?”
若是说从书上看来,以承德皇帝的性子,很可能当场要书,珉月临时编了段故事:
“儿臣在宫外闲游时,偶然在一本旧书上看到残谱,默记了下来,一直弹得断断续续不得其法。前些日子,在茶楼听说书先生说书,讲到我大邺国前朝将士于泗水之地合围敌军,大败留陈国百万精兵,忽而有所感悟,有如福至心灵,恰好将曲补全。”
“不错,武帝杀伐果断,调兵遣将有如神指。泗水之战时,他御驾亲征,巧施妙计,以五十万敌百万雄兵,将那同样是御驾亲征的留陈皇帝打得丢盔弃甲,最终走投无路,自戕于泗水江畔。《十面埋伏》之名,确实合那场战争的情境。珉月,此曲……你补得天衣无缝!”
深觉意犹未尽,承德皇帝又要求珉月再奏一遍,“只听一遍未能尽兴,珉月,你接着演奏,朕要喝着这有如琼浆玉液的果露,将这《十面埋伏》细品!”
“父皇!”
珉月露出为难神色,放下琵琶,走近。
她伸出手给承德皇帝看,“珉月也想给父皇接着弹曲,只是刚才扫弦时技艺不佳,不小心把手给弄伤了。若要再弹,恐怕无法将曲子的意境完整表达出来,反而弄巧成拙了。”
芊芊玉手,肤若凝脂,圆润光洁的指头上,出现道鲜红血痕,明显是指甲带着肉一起被弦给划伤了。
十指连心,带着这样的伤,一声不吭,硬是忍痛演奏完曲子,效果还那样出色,可见孝心至诚。承德皇帝大为感动,开始琢磨着,要赏点什么给珉月才好。
晏临唇角微弯,提醒他:“公主技艺高绝,但手中之琴甚是普通,与曲与人都不般配。陛下,臣记得宫中库房收有一琴,名为朔月,是几百年前制琴世家雷家家主绝顶之作,以被雷劈中的桐木为琴身,琴韵清越,音声有松、透之美,曾为名士司马氏所有,可将这把琴取出赏给公主殿下,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你这提议不错,可是……”
承德皇帝捻着胡子,犯了难:“爱卿有所不知,不巧得很,那把琴前些日子已被田贵妃取走。”
“可是陛下生辰夜宴之时,被她用来弹奏过的那把?”
“正是,她说要献曲给朕庆生,缺了把好琴,向朕开口讨要,朕便随她去了。”
“这样啊……”
晏临摇头,言语中毫不掩饰流露出惋惜之意,“恕臣直言,田贵妃弹琴的悟性和技艺都只能算平平,朔月落在她那,还真是明珠暗投,可惜了!”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承德皇帝的性子,他最了解不过,一恨赏不尽天下美人,二恨行不完人间快乐事,三恨世人大多不懂何为美,行事粗鄙不堪,牛嚼牡丹。
明珠暗投四个字,刚好挠在承德皇帝的痒处,不提醒还好,一提醒,他会愈发觉得是那么回事。
果然。
承德皇帝发现自己在无意中,居然成了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帮凶,心里别扭极了,拍了拍大腿,屁股代替脑袋做了决定,“也罢,那把琴放在她那处也是浪费,无多大用处,拿来给珉月正合适,大不了再赏些别的物件补偿于她。”
转头就吩咐身后的太监,速去把琴给取来。
正在清梧宫,想办法找人打听管家消息的田贵妃,乍一收到口谕,还以为皇帝陛下是被哪个狐狸精给灌了迷魂汤,居然从她这里拿东西去赏赐。
她命贴身宫女乔瑜去打听清楚。
乔瑜偷塞了银钱,送传信太监走出宫殿时,悄悄问,“麻烦公公透个信,是哪个宫里的娘娘这么幸运,得了陛下的青眼。”
将银钱掖入袖子,因为觉着不是什么要紧事,太监笑着说,“放心,不是哪位娘娘,是明月阁的那位,陛下在那听曲呢!”
“什么!”
乔瑜顿时脸色煞白,心想自家主子才在明月阁里吃了败仗,灰溜溜装晕回来,对方不依不饶,又借着承德皇帝手追杀过来,好生凶残。
觉出她面上有异,太监问道:“怎么?可是哪里不对?”
乔红慌忙摇头否认,“没什么不对,谢谢公公提醒。公公先忙,贵妃娘娘那我还有些事,先进去了。”
说罢,步履匆匆,连忙去给田贵妃递消息。
才稍稍平定心绪的田贵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什么……你说那把琴,要拿去给珉月?”
“是的,而且陛下人现在就在明月阁。”
“陛下这是……这是……”
扶着额头,田贵妃几乎要晕过去,“全站在她那边,一点脸面都不给我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