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倏尔咯噔一下。
一个念头浮现起来,他抬起头正对上廖仞同样紧张的眼睛。
“姓张的的确不服管,但是这个节骨眼上他千万不能出事。”廖仞道,“可惜目前现场戒备森严,滴水不漏。据说是凌晨发生的爆炸,但奉军封锁了消息,目前是个什么情况,外人谁都不知道。”
周蕴文的心也是七上八下着,若是大帅真在那趟车上,那无论是他还是廖仞,是东北还是全国,都是个不可承受的损失。
然而他们谁都没开口说这件事,只是在顾左右而言他中触碰着彼此担忧的触须。
“应该会没事的,我朋友也知道日本人的秘密”
“什么朋友,不就是你乡下的小媳妇吗?”廖仞就看不惯他们知识分子这幅假正经的模样,忍不住言语刺挠他。
“留洋归来的周教授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没想到还是个中国胃,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你就爱这口清粥小菜,岂不是有辱你新派人士的名头?”
“请你以后别这样说了,我们已经离婚。”周蕴文眉头微皱,神情已经不耐。
“哦~明白了,她把你给甩了。你不情愿却又要面子,说不出挽回的话,所以你还敢回奉天来。真行啊周蕴文,没想到你还是个大情种,为了女人连命都不要了。”
“谁说我不要命了?我就不能两个都要吗?”
周蕴文冷冷地看着他表明立场。
“还有,你以后说话放尊重些。
她就是她,不是清粥小菜,也不是乡下媳妇。
她是个自由的人,我也是,我追求她,无非是一个男人去追求女人,寻常且正常,有什么丢人或是不配的?”
杳月惊讶地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什么呀!明明是周蕴文不要她的!
他嫌弃她封建、嫌弃她老派、嫌弃她文盲!
可是怎么就在刚刚,她亲眼看到面对揶揄的周蕴文没有反驳,反而亲口承认自己正在……追求她?
杳月被吓了一大跳,她紧张地朝不远处的两人看了一眼,像是生怕被人听到这如雷般的心跳,随即悄悄跑走了。
她……她好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周蕴文了!
树林里,周蕴文面色凝重。既然话说到这儿了,他也不黏黏糊糊地纠结了,不如直接将话说开了。
“廖先生,你三番五次地救我,形影不离地跟着我……甚至图穷匕见来要挟我……”
“诶呀,怎么说的那么难听……”廖仞仍旧一副混不吝的派头,正要说话却被周蕴文打住,示意自己还没说完。
“你的目的我已经明了,放心,我会答应你。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说。”
“别去招惹她。”
周蕴文冷冷地望着廖仞,自有一副骇人气场,“你拉我入局,让我成为和你们一样的人,没问题,但如果你敢招惹她,我保证我会用你教给我的手段,让你、让你们苦不堪言……”
“毕竟我这个人,最能豁出去。”
廖仞望着他,许久,扯出一丝笑来,故作随意道——
“好啊。”
*
终于到了出院的日子。
其实杳月伤的不重,但小张秉持着千万要照顾好大嫂的决心,又安排留院观察了几日。
出院当日,小张亲自过来接送。杳月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小张了,她心中隐隐猜到是与周日凌晨的那场爆炸有关,想问小张,却一直苦于没有机会。
今天前来帮忙的小张一身军装,连便装都来不及换,显然是直接从军中过来。同时他脸色枯黄,显然是熬了很多个大夜的模样。
他明显心事重重,但还是笑着跟大家一起收拾东西,绝不扫兴。
周蕴文正在练八段锦,总是时不时被隔壁此起彼伏的玩笑声音吵到。
有没有功德心啊?还在医院大声喧哗。
他本身就挂心爆炸内情,烦躁得很,此时也不能像平日里那样总是一副宽和包容的姿态了。当即推开门要出去理论,却不想正好看到一伙年轻人正要往楼梯下走去。
杳月!
众星拱月般被人们簇拥着的,不就是那张总是入梦令他魂牵梦萦的脸吗?
周蕴文急急地往前追了几步,却扯住伤口忍不住蹲下来。再站起来往外追,才注意到杳月身边还有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