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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乐送苏玉瑶出宫时,苏玉瑶回想起那个厌恶她的眼神,忍不住问道:“崔公公,孟静荷是不是认识王爷?”
她思来想去,没有惹过孟小姐,唯一变数就是她嫁给了燕王,思己及彼,她冒出这样的猜测。
“王妃眼尖儿,孟小姐和燕王素有渊源,只是她没福气,若非那场乌龙,太后更属意她做燕王妃。”
苏玉瑶明白了,“噢。”
原来秦执也有他的小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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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账簿需装车,柳嬷嬷和好几挑担木箱晚了一刻钟到王府。
苏玉瑶已换了常服,朝院门跨进来的柳嬷嬷笑着示意。
她们是旧相识,太傅府贴身相随六日,互相了解彼此的气性,省去了初见的虚伪客套。
柳嬷嬷往前福身一步,“在宫里不方便拜见,老身见过王妃。”
柳桂勤是女织,因一手精巧绣工进了永乐宫,可惜年纪大眼力差了办不成新差事,上次被秦太后安排看管燕王妃之后,她就等着发配浣衣局。
万万没料到,事态发展得出人意表。
据说是崔公公在太后面前提了她一嘴办事有力,才会轮到她出宫,但她总觉得,一切和燕王妃有关。
脾性这样好的美女子,可惜……
柳嬷嬷想到启程前太后冷冰冰的话,苏玉瑶只能做一年的王妃,她来也不为了管账,而是监视不能让苏玉瑶有孕,影响新王妃入府而已。
“嬷嬷,别来无恙。”苏玉瑶温柔地拉起她的手,“嬷嬷就随我住这二院,时时看账也方便。”
柳嬷嬷别过脸,怕对面看出她的愧疚,“好的。”
苏玉瑶绕着院里十数个箱子,迟疑道:“这么多……都是账本吗?”
“是的王妃,除开那边两箱是地契银票,其余都是账簿。”
苏玉瑶绕到装产契的箱子,弯腰揭开来,一眼看下去满满当当,薄薄的纸片都能堆这么高,可见秦家产业之丰。
十年前秦老夫人去世,家中再无长辈,秦家就此分家。秦家祖上是江南有名的富户,后来几代进京弃商从文,家底却还在。
苏玉瑶让周克将大部分账簿暂且搬到库房,否则院儿里都没处落脚,他们先合力对一遍名册。
紧接两天,苏玉瑶忙得昏天暗地。
光从地契来说,写着秦执名字的有商铺,田产,庄子,佃契,其中譬如庄子还得细分粮庄,果园,棉庄等,数不胜数。
苏玉瑶在家中见过母亲管家,看着轻松,做起来深知难处。
点算到最后,地契大小数目和名册都对得上,然而现银结余一共却只有……八千两?
要知道单单一个棉庄,一年至少能盈余三百两,而秦执在各地拥有三个棉庄,十年都有九千两了,这八千两……
苏玉瑶怕自己算错,打着算盘来回复盘三次,算出来结余都是八千余两,和十年间万亩田地,近百户商铺、庄子的经营压根匹配不上。
清廉如她父亲苏太傅,主要靠王氏嫁妆补贴,就苏玉瑶所知,每年家中也有进账五百多两。
周克咬牙道:“王妃,这不对劲,奴才去拿账本查验!”
王府开销大,算上修葺庭院,人情往来等等,八千两像是计算好,只够他们紧巴巴过一年日子的。到嘴的肥肉变成干腊肉,谁受得了!
“不急。”
苏玉瑶拦住他,太后给的账簿,就算查出不妥,他们还能进宫讨说法吗?至少得等王爷回来,再从长计议。
苏玉瑶不露声色,“嬷嬷陪我看账累了两日,先去休息会儿吧,我也吃不消了,准备叫府里的账房接手。”
柳嬷嬷不在意这些,应道:“好,那老身先退下。”
苏玉瑶随即将周克喊到厅堂,“周克,你是管家,府里可有看账厉害,聪明的?”
周克猜到这是要设账房,“王妃,奴才以为张百泉不错,他是个秀才,就是年纪大了考不动,为了家里妻儿进府谋生,很识时务。”
“你安排他来见我。”苏玉瑶喝了口茶,“至于采买……”
周克眼巴巴的,逗得苏玉瑶一乐,“你正好内官监出身,就由你来吧。”
“好嘞,谢王妃。”
苏玉瑶见他激动,好声提醒:“你也看到了,账上只有八千两,稍微缺漏,我都不好与王爷交代,你仔细着点。”
周克明白,点头不已,“王妃,这境况,奴才就是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现在贪啊。”好歹有了盼头,哪怕过两年呢。
苏玉瑶和宝筝听了同时笑出声来。
“王爷明日就回来了?”
“是啊。”
苏玉瑶心道,如今这账乱成这样,她必须和秦执讲清楚,问问他到底怎么办。
见一面是逃不脱的,只希望他别再像上次那样发疯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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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角亭下,秦太后躺在靠椅上闭目养神,崔乐送完苏玉瑶出宫,赶紧回来复命。
“哀家听说你收了王府那个小太监作义子?”
崔乐擦擦手,跑上前替秦太后捶肩,笑道:“奴才就知逃不过太后的法眼,奴才是阉人,一把年纪遇到个可心的就收了。再者太后关心燕王,万一有个急事儿,奴才还能让周克跑跑腿。”
秦太后拍拍他的手,“好了,哀家晓得你忠心。”
崔乐舒了口气。
“算算时辰,账簿也快送到了。”
秦太后嗤笑了声,“那一堆假账,也亏的你在个把月赶出来。”
崔乐想起与苏玉瑶的相处,忖道:“太后,就怕燕王妃是个进取的。”
“小姑娘能翻出什么花儿。”
燕王府前十年包括今年的进项早入了秦太后的私库,如今契产交给苏玉瑶是为了平坊间议论,待一年后孟静荷进门,她私下收回来不迟。
对她而言,不让苏玉瑶有孕才是正事,有了孩子就有牵绊,秦执未必肯听她的话娶孟静荷。
“太后圣明。”
“切记让柳嬷嬷用点儿心。”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