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阿不福思小声说,「你认为我不了解我自己的哥哥?你认为你比我还要了解阿不思?」】
“我肯定没那么了解。”哈利顿了顿,又硬着头皮说了下去,“但如果他依旧认为自己的哥哥能为了什么该死的利益牺牲身边人的性命,那我只能说他也不够了解。”
赫敏小声地吸气,在她看来,这样直白地评价校长的家人多少有些失礼。
【「我不是那个意思,」哈利说,疲惫再加上酒足饭饱,他的脑袋显得有些迟钝,「是……他留给了我一项任务。」
「哦,是吗?」阿不福思说,「一桩美差,是吗?令人愉快?简单易行?一个资历不够的小巫师用不着勉为其难就能完成的事情?」
罗恩不自然地冷笑一声。赫敏看上去有些紧张。】
“又来了。”弗雷德已经见怪不怪,“相当棘手的解释环节。”
“因为从不知情的角度来说的确不合常理。”卢平说。
“不过如果你们一切结束后跟我们讲述那些做过的事,我们一定会非常非常惊讶的。”唐克斯弯着眼睛笑起来。
【「我——事情不容易,不容易,」哈利说,「但我非做不可——」
「『非做不可』?为什么『非做不可』?他已经死了,不是吗?」阿不福思粗暴地说,「别想这事了,孩子,免得你也步他的后尘!保住你的命吧!」】
“抱歉,什么叫做‘步他后尘’,”哈利完全忽略了阿不福思并不在这里,几乎要跟着争辩起来,“这条路上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甚至已经有相当多的人前仆后继地倒了下去,难道我置之度外,苟且偷生就能万事大吉?哪怕我真的就此丧命,也比龟缩起来看着他搞屠杀要好得多。”
“说得好!”小天狼星没控制住音量,声音大得像兽类的咆哮,哈利被震得耳鸣了一阵。
斯内普在这震天响的吼声中发出了冷哼,不知是冲着小救世主的发言还是小天狼星的喝彩。
邓布利多的身体在听到哈利说出“丧命”这个词后有片刻的僵硬,他不知道再过去多久哈利就会直面那个真相,男孩坦然无畏的态度只会让他心里更加五味杂陈,甚至酸涩难言。
【「我不能。」
「为什么?」
「我——」哈利觉得无言以对,他没法解释,便转守为攻,「可是你也在战斗呀,你在凤凰社里——」
「现在不是了,」阿不福思说,「凤凰社完了,神秘人赢了,大势已去,那些假装不承认这些的人是在欺骗自己。波特,你待在这里永远不会安全,他急不可待地想抓住你。所以,到国外去吧,躲藏起来吧,保全自己的性命吧。最好把这两个也带上,」他用大拇指点了点罗恩和赫敏,「他们只要活着就有危险,现在大家都知道他们跟你一起做事。」】
“不,等下,什么叫做凤凰社完了?”唐克斯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我们可没有停止反抗,伏地魔和他的党羽只是暂时占上风,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赢了,战争还没结束呢!”
“他为什么会这样悲观?”纳威小声问道,“我不相信他没有看到那一小股的反抗势力。”
【「我不能离开,」哈利说,「我有任务——」
「交给别人!」
「不能,必须是我,邓布利多解释得很清楚——」
「哦,是吗?那么,他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吗,他对你诚实吗?」
哈利多么想说「是的」,然而不知怎么,这个简单的词就是不肯来到他的嘴边。阿不福思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
哈利屏住了呼吸,他隐隐有种预感,也许书里的自己遍寻不到的真相就要到来了。有关于邓布利多那扑朔迷离的过往。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穆迪发出沉闷地嘟囔声,“他还是对你积怨深重。”
话题中的指向人笑了笑以示回应,但哈利能感觉到邓布利多的心情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在漫长的余生中,一直与唯一的家人保持着岌岌可危的亲缘纽带会是什么感觉呢?厄里斯魔镜里的羊毛袜,大概是对某种可望而不可即的亲情产生的希冀吧。
【「我了解我的哥哥,波特。他在我母亲的膝头就学会了保密。秘密和谎言,我们就是这样成长起来的,而阿不思……他天生如此。」
老人的目光转向了壁炉台上的那幅少女画像。此刻哈利已经把周围打量清楚了,知道这是房间里惟一的一幅画。这里没有阿不思·邓布利多和别人的照片。】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幅画作,哈利意识到那画上的女孩是谁了。
“是您的妹妹吗?”赫敏轻声问,“阿利安娜,对吗?”
邓布利多点了点头,他没有再盯着那幅画看,但女孩的目光似乎仍旧一直追随着他。
【「邓布利多先生,」赫敏有点胆怯地说,「这是你的妹妹?阿利安娜?」
「对,」阿不福思生硬地说,「读了丽塔·斯基特,是吗,小姑娘?」
即使在红红的火光映照下,也能看出赫敏的脸红了。
「埃菲亚斯·多吉向我们提到过她。」哈利说,想替赫敏解围。
「那个老傻瓜,」阿不福思低声说,喝了一大口蜂蜜酒,「他认为我哥哥每一个毛孔都放射出阳光,哼,许多人都那么想,看样子,你们三个也不例外。」】
这个形容多少有点讽刺意味的幽默感,哈利看到了小天狼星嘴角翘了起来。
“也没什么不对嘛,多吉是校长的同龄人都这样认为,又怎么能要求我们了解更多呢?”罗恩摊手说道。
【哈利没有说话。他不想说出几个月来困扰心头的对邓布利多的怀疑和犹豫。他为多比掘墓时就做出了选择,他已经决定沿着阿不思·邓布利多指点的危险,曲折的道路继续前行,虽然邓布利多没有把他需要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他,但他只有深信不疑。他不愿意再去怀疑,他不想听到任何会使他偏离目标的东西。哈利碰到了阿不福思的目光,跟他哥哥的目光惊人地相似:都是明亮的蓝眼睛,都像在透视被审视的对象。哈利觉得阿不福思知道他在想什么,并因此而看不起他。】
“所以这一章是答案揭露?”穆迪看出了这种意味,“如果阿不福思要讲故事的话最好抓紧时间了,从午夜到天亮就是一眨眼的事。”
哈利不由得对书里的自己产生了一点敬佩,在被各方面信息动摇后,没有获得任何与真相沾边的疑问解答,仅仅靠着不去回想来坚定自己,直至这最后时刻。
【「邓布利多教授关心哈利,非常关心。」赫敏低声说。
「哦,是吗?」阿不福思说,「真是可笑,有多少我哥哥非常关心的人最后下场可悲,还不如他当初不管他们呢。」
「什么意思?」赫敏屏住呼吸问。
「不关你的事。」阿不福思说。
「但是这句话真的说得很重!」赫敏说,「你——你说的是你妹妹吗?」】
哈利本来要在阿不福思说出“关心的人下场可悲”后就要反驳,但被赫敏大声的阅读盖了下去。
“我收回之前的看法。”罗恩小声跟哈利嘀咕,“我本来以为他跟邓布利多教授只是单纯的关系不大好,现在看来,已经称得上积怨深重了。”
哈利隐隐觉得阿不福思将阿利安娜的死完全归咎于了邓布利多,而邓布利多也甘于将这个罪责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在这两股推力下,兄弟俩走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阿不福思狠狠地瞪着她,嘴唇蠕动着,像是在咀嚼他忍住不说的话。然后,他突然打开了话匣子。
「我妹妹六岁时,遭到三个麻瓜男孩的袭击。他们透过后花园的树篱看见她在变魔法。她还是个孩子,还不能收放自如,那个年纪的巫师都不能。我猜,那些男孩是被眼前的情景吓着了。他们从树篱中挤了进来,我妹妹没法告诉他们魔法是怎么变的,他们就失去控制,想阻止小怪物再变魔法。」】
阿不福思的措辞相当委婉,但赫敏还是第一时间读出那些词汇背后隐藏着某些更黑暗的意味。她主动停了下来,回看着这段文字。
“袭击?失控?”她抬起头,声音有点沙哑,“别告诉我——”
但邓布利多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那安静注视着每个人的蓝眼睛此刻低垂着,泛着空茫。阿不福思的话将他拉回了那个沉闷痛苦的午后。
哈利想起德思礼家曾经为了压抑他的魔法做出来的举动,可相比较而言,年仅六岁的阿利安娜显然经历得更加残酷甚至惨烈,并且就此形成了影响一辈子的后遗症。
“但这在麻瓜世界也是违法的!”赫敏的声音阵阵发紧,“他们会受到惩罚。”
“想得太简单了,”穆迪冷着脸说,“这三个男孩如果在麻瓜法庭上说出他们看到的,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而在几十年前,魔法部唯一的工作重心就是隐瞒巫师的存在。”
唐克斯倒抽了口凉气,而哈利马上想到了邓布利多父亲曾经被指控的罪名。如果是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校长的家庭并不存在敌视麻瓜,只是为了女儿去复仇。
“可这太痛苦了,”卢娜的眼中噙着泪水,“她还那么小,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自己家的后院玩一会,就遇到了这样的事。”
“罪魁祸首还无法得到严惩。”金斯莱神色僵硬。
【火光里,赫敏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罗恩看上去有点不舒服。阿不福思站了起来,和阿不思一样高大,因为愤怒,因为剧烈的痛苦,他突然显得很可怕。
「他们做的事情把她毁了,她再也没有恢复正常。她不愿意使用魔法,但又没法摆脱。魔法转入了她的内心,把她逼疯了,在她不能控制的时候,魔法就会在她身上发作。她有时候又古怪又危险,但大多数时候很可爱,怯生生的,对人没有伤害。」】
赫敏读到这将阿利安娜的状况和之前书中读到过的一段形容联系了起来,“默然者?”她轻声问到,“因为童年阶段魔法能力受到压抑而形成的一种不可逆病症。所以这也就是麦格教授说的‘复杂情况’,哪怕是圣芒戈的巫师也无法解决得了?”
“不要告诉我——”乔治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三个麻瓜最后一点事都没有,甚至为自己惩治了怪胎沾沾自喜。”
“我要把他们揍成南瓜饼!”弗雷德已经在挥舞拳头。
哈利又看向那壁炉上面的画,那金发的小姑娘在冲他微笑,任谁都无法看出那单薄的身体中潜藏着多大的痛苦。她本可以跟两个哥哥一样进入霍格沃茨读书的,也许她的同学会跟她描述阿不思.邓布利多的优秀聪明,另一个哥哥阿不福思会时常在某个课间休息时间给妹妹带点饼干之类的小礼物,他们一家人本来都拥有一个光明百倍的未来。
【「我父亲去找那几个混蛋算账,」阿不福思说道,「把他们教训了一顿,结果被关进了阿兹卡班。他从来没说他为什么那么做,如果魔法部知道了阿利安娜的状况,她将被终生囚禁在圣芒戈医院里。他们会把她看作是对《国际保密法》的一个严重威胁,因为她精神错乱,在无法控制的时候她内在的魔法就会爆发出来。」】
阿不福思用最平静的语气讲述着自己家惨烈的悲剧。也是从那一刻起,阿利安娜被迫待在家里,忍受魔力对自己的侵蚀以及对家人的伤害,他们两兄弟从一入学就被戴着有色眼镜看待,原本幸福的家庭就此分崩离析。
“这是我最支持伤害麻瓜的一次。”乔治擦了擦眼睛,“他们活该。”
“但是教授的父亲也......”赫敏咬了下嘴唇,她无法从两边社会的法律中找到一个平衡点,那几个男孩冲进花园后,就是一个绝望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