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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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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鹿园中养着六头梅花鹿,其中有一头才满两个月的小鹿,是园内的雌鹿和雄鹿自然孕育的硕果。讲解员激情澎湃、饱含爱意地向游客介绍这头名为“头花”的小鹿,说它出生时无法站立,是母鹿一直陪伴它鼓励它,它才鼓起勇气站了起来。

听了这话,阮岘停住脚步,出神地望着头花。头花不愧是小宝贝,精力旺盛,时而欢快地在草坡上跑上跑下,时而紧紧缀在母亲身后捣乱,惹得游客们欢声笑语。

头花见惯大场面,一点儿不怕人,在游客集体望着它的时候,故意从草坡上往下滚,如同被瞩目的喜剧演员,向众人演示如何顺畅地滚到水潭边。他也很会装乖,在被母亲发现前会极其迅速地站起来,颠儿颠儿地跑去吃饲养员投喂的胡萝卜。

跟个小人精似的。

游客们哈哈大笑,一个被父亲扛在肩头的小女孩儿仿佛看到久别重逢的朋友,淘气地拍打自己父亲光秃秃的大脑袋,叫唤着:“举高高,举高高!我要进去和头花玩儿!”

霍诤行见惯了野生动物,对这些被人圈养、类似人类宠物的动物不太感兴趣。他的神思跑到很久之前遇到的那头被父母用生命保护的小鹿身上,他始终好奇它的结局,想它到底是突出重围获得生路,还是不幸葬入猛兽腹内。

和他的不专心比起来,阮岘专心得有些突兀。他趴在玻璃窗前,鼻尖顶着玻璃,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和谐的“一家三口”。

身旁的喧哗根本传不到他耳中,他无视了身边的一切,只看得到那个被圈在玻璃橱窗里,像礼物一样展出的“家”。

霍诤行收回分散的思绪,察觉他的异常,抬起手,轻轻抚摸他的背脊。

阮岘毫无所觉。

霍诤行只得半圈住他的身体,贴住他的耳廓,小心而温和地唤他的名字:“阮岘。”

阮岘打了个激灵,终于回过神来。

游客们已经随着讲解员走向下一个景点,呦鹿园内的热闹彻底散去,只剩他们两个立在玻璃幕墙前,与乖乖喝水的头花面面相觑。

霍诤行感觉阮岘在微微颤抖,于是摘掉他的手套,双手捧住他那双怎么也捂不热的小爪子,凑到唇边,用呼出的热气给他暖手。

阮岘浑浑噩噩,望着他唇边的白色热气,感觉身上的寒意一点一点被驱散,而那种和霍诤行在一起时的独特的安全感一点一点回笼。

“霍诤行,”阮岘乖巧地任他握着手,却鬼使神差地说起了胡话,“你能不能,圈养我。”

圈养,他刚从讲解员那里学来的新词,学以致用地用到了自己身上。

如果换做别人说出这种没头没尾的鬼话,霍诤行会嘱咐对方早治疗早恢复,但是对阮岘,他说不出,甚至忍不住去思考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阮岘和他不一样。他见识过这个世界的千奇百怪、绚丽诡谲,所以看动物园里的动物觉得乏味。而阮岘是个没多少见识,未来渺茫,却有着不同寻常的脑回路的病人。

霍诤行放下他的手,微微弯腰,想要透过他的眼睛读懂他的想法,“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这样问吗?”

他眼神里的沉静、温柔和身后的潭水一样。被他以如此包容的眼神注视,阮岘甚至产生自己就是在水边嬉戏的头花的错觉,这种错觉令他稍微放松下来。

“……很羡慕,”阮岘努力向他敞开自己微不足道的心,却又无法不为自己说的傻话感到别扭,他鼓起所有勇气才敢和霍诤行对视,声若蚊呐,“也很安全。”

霍诤行懂了他的意思。他没有立刻给出阮岘想要的回答,而是神色复杂地同他探讨,“凡事有利有弊,如果被圈养的结果是失去自由,甚至失去整个世界,你还愿意吗?”

阮岘认真地思考了几秒,说出了心里话。

“是你的话,可以。”

那坦诚的模样就像在告诉霍诤行:看吧,我连心都捧给你,遑论自由。

而霍诤行却在一瞬间产生了糟糕的念头——又来了,毫无缘由的信任与依赖。

霍诤行不敢相信自己果真拥有超凡魅力,能够令阮岘甘心被圈养。他怀疑阮岘根本就是把他当成了某个人,又或者明白了自己无枝可依的处境,才说出这样的话来让他上心。

他不愿深究,也无法违心地给出不负责任的承诺。

“走吧,前面不远是鹤苑。”

阮岘跟上他,因为没有得到回复,心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

鹤苑比呦鹿园热闹许多,因为这里正在举行有奖绘画活动,主题是“鹤与天空”,奖品是白鹤胸针。

这类小规模活动的奖品难免粗糙,感兴趣的游客看过一眼就打消了念头,不愿意浪费时间,因此展台前看着人多,真正参与的没几个。

阮岘看到“绘画”两个字便停住脚步,却没敢上前,只远远地旁观。

霍诤行看得出他心情低落,也想找机会调动气氛,见状松了口气,推着他的肩膀说:“过去看看。”

看他们想要参加活动,凑热闹的人群主动让出一条路,阮岘顺利地站到展台前,一眼就被陈列得整整齐齐的白鹤胸针震撼住了。

长这么大,他还没有靠画画赢得过任何奖品,只在夜市上卖过钱,最后还为了给霍诤行买生日礼物花掉了。

“奖品”两个字对他产生莫大的吸引力,他几乎要伸出手去领上一张画纸,却又畏畏缩缩地往后退,想要躲开态度热切的工作人员。

霍诤行撑住他瘦削的身体,宽阔的胸膛抵住他单薄的后背,朝工作人员点头示意,“麻烦给我们一份纸笔,谢谢。”

“两份……”阮岘见拦不住,便鼓着勇气比了个“耶”的手势,“要两份。”

工作人员被他逗笑了,忙递过去两份纸笔,“好好画啊小同学,奖品多多。”

阮岘红着脸,似乎被工作人员的逗弄吓到了,着急忙慌地跑到石桌旁。

霍诤行坐下时,他已经麻利而专业地打好了草稿。

阮岘的手天生为作画而生,霍诤行还没看清他怎样落笔,一只展翅欲飞的鹤竟已跃然纸上。他怀疑自己的双眼出了问题,明明目不转睛,却跟跳帧的电影镜头似的,只来得及看到阮岘细白的指尖在画纸上动了几下,一幅堪称佳作的水彩图便诞生了。

“爸爸爸爸,哥哥好厉害!”

稚嫩的童声炸碎了平静,方才在呦鹿园里和他们一队的小女孩儿冒出头来,在阮岘身旁上蹿下跳,大呼小叫。

阮岘被吓得笔下一抖,画上的云层乱了一笔,小女孩儿哎呀一声,连忙道歉:“大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把云彩涂掉!”

霍诤行来不及阻拦,拿着画笔的小胖手就在纸上涂了起来。

另几个围观的成年人都大呼可惜,却又不好责备小孩子,只有那小女孩儿的爸爸及时阻止了好心办坏事的女儿,一把抱起她,愧疚得不停道歉。

“用我的吧。”霍诤行推过自己一笔未动的画纸,“重新画一幅。”

阮岘盯着被破坏的画愣神,像是气蒙了。围观的人都识趣儿地散开,不再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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