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用晚食的时候,果然没人再来送饭,只得由贺槿亲自去大厨房拿饭菜。
还是如中午一般的清汤寡水一顿餐,晚食少了饼子,换了两碗白粥,萝卜改了腌菜,豆腐汤和豆芽菜都撤了,但上了一盘春韭,也是时令的新鲜菜蔬。
木头食盒拎在手里沉甸甸的,走这一路,让贺槿恍然想起曾经去山里打山泉水回家的经历。
那时年纪尚幼,力量不足,总觉得路途遥远,好像要走一整天,但在无忧无虑的日子里,消磨些时间有什么要紧,便是劳累,也是快乐的。
如今,靠着对吴家的恨支撑着,身在仇人家里,如果没有戚颖陪着,贺槿说不定早已疯狂。
匹夫一怒,血溅三尺。
但谋而后定,尊法守则,也能让吴家付出应有的代价。
唉,总归还是在戚女侠身上汲取到了勇气和冷静,她之遭遇,贺槿只是窥见只言片语,已然觉得遍体生寒,也更加的佩服她了。
这一顿饭吃起来不如中午,滋味寡淡许多,不过戚颖不挑,贺槿自情绪稳定下来,满脑子都想着要如何在吴家仆役之间展开她的关系网,对这些口腹之欲也不在乎了。
吃过饭,贺槿就要出门去找机会与人套近乎,戚颖还道:“也不必这么急吧。”
昨日到吴家,今日喜获不必请安,这已经是晚上了,依着秦夫人治家的规矩,外面应该只剩下当值的人了吧。
“此事趁早不宜晚,正好还得去还这食盒,路上若是能撞见人,我不就顺道套套近乎了。在吴家,人丢不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快些回房间养伤吧。再说了,我也不多晃,就现在附近转转,一会儿就回来了。”
莫看贺槿外表柔柔弱弱的,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戚颖拗不过她,还被赶回房去运功疗伤。
只能说:“那你小心些啊。”
贺槿摆摆手,潇洒离去。
也确实到了该疗伤的时候了,戚颖盘坐在榻上,内息在体内运转一周天,经过干涩受损的经脉,带来阵阵疼意,身上渐渐汗湿。
忍耐过这些,再接着走过几个周天,能逐渐感到内伤的好转,内息变得更加绵长,而随之,便是生生不息的轮转,一点一点地治愈内府的伤势。
些许疼痛而已,不是不能忍耐,再说这已经很好了,倘若没有遇到贺槿,同意了这样天马行空的计划,戚颖现在或许已经赴了黄泉。死人何谈什么舒服。
再之前……倘若父亲没有让她走另一条路去送信,她亦已经和亲人们死在了一起。
家里这一次压的镖是什么,戚颖不知道,但父亲出发前的过于谨慎,就仿佛是一个不祥的预感,镖局所有人都参与到其中,唯独戚颖单独去送信,冥冥中好像就昭示了他们各自的境遇。
父亲一定知道什么吧,其他人也基本知道,就瞒了她一个人,不动声色地把她送往唯一可能的生路,可是灭口的杀手还是来了。
镖局上下的人都死了,数月间,戚颖疲于奔命,去不得京城,甚至还被追的往南走了些。她连甩脱那些杀手都极为艰难,更别提为大家收尸,托了鸣威镖局以往的好名声,才有人帮忙敛尸送去义庄。
也只能是一个只要知道就能要了小命的秘密,才能获得这样的待遇吧,那么,她身上的这封信,又写了什么呢?
结束今日的疗伤,戚颖忍下隐痛,拿出那封信。
说是信,其实她也没有亲眼见过,这封信装在镖局专用的机关木盒中,小小一个,不过手指长短,宽才两指宽,但若是用了特制的丝绢落笔,展开之后甚至能铺满半个桌案。那样上面能写的东西,可就太多了。
盒子自然得用独门的解法才能打开,戚颖是知道的,但她思索良久,还是没敢打开去瞧一瞧那信上的惊天绝密。
她看了一会儿,把这个盒子小心收入里衣的暗袋里。
接下来的日子,戚颖养伤,贺槿交友,过得意外的平和。
贺槿在表面上自然是半点看不出对吴家的仇恨,因为以前也去其他人家做过短工,所以做起丫鬟来也毫无破绽,于是吴家的这些仆役们,自然如同贺槿说的那样,很好接触。
不过起初,她想与吴家仆役打好关系,也还是四处碰壁的,盖因“贺七娘”着实是没什么油水可刮的客人。
虽然是青葱年少正当年的少女,颜色也不错,可身上带孝,主母不见,连关系变得亲近的可能都微乎其微,最多也就是个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