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短浅,可顾渊却是开始渐失下肢知觉,其上竟是被事先涂好了毒药。
许清平得逞一笑,正要以绝后患地将顾渊了结,却是之于此时顿觉后颈一痛。
她回首看去,却见是萧望川立于她的身后,手中正握着那一仙剑笑春风。
邪魔克星乃它之天性,又怎会因主人修为几许而抹去这一特性。
萧望川没有给她震惊的时间,只趁她还不曾挣脱顾渊束缚之时手下发力,干脆将她的头颅整个砍下,直至确保许清平已然死得通透后才摇晃着撑着剑半跪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汩汩鲜血自他前胸后背贯穿而出那个血洞处涌出,魔尊说的不错,他确是受伤不轻,可断没有到气息奄奄的地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呢,或许这一切还得追溯到扶倾山之时,彼时的自己尚在山神洞中死斗,据沈容青所说,有一黑衣人袭击了他,只击他一掌却并不致命。可此人既有此功夫绊住沈容青支援的脚步,那么在如此充裕的时间段内取他性命就更该如探囊取物般轻易,又怎会如此草草了事。
第二次的疑心则是起在大梁皇宫之时,除却境况不同外,其遭遇几乎又是一模一样,只伤不杀。出现这种状况的只可能是两种原因,一是实力不济,二是不可杀绝。但已知梁宫幕后之人是介时正值元婴境的许清平,如此绝对的实力差距之下,前一种猜想当然也是不攻自破。
其三便是如今了,青云门是天下第一仙门不假,可自清虚仙尊及门内数位长老的仙逝过后早已是名存实亡,魔修接二连三地仅对此一门派下手,若说是杀鸡儆猴未免太过牵强,反倒是像是另有所图。若硬说是要事先歼灭萧望川这一后起之秀所带来的不确定因素,那反倒是衬得魔门蠢笨不堪了。毕竟既知他之实力深不可测,还要冒险再闯青云门,何不如先将旁余门派剿灭最后再上青云门来得稳妥。
若是可以,他也不想将怀疑的矛头对准沈容青,只是疑点重重之下,他别无所选。
前夜,他用障眼法将笑春风幻化当作那玄铁短匕,而将真正属于沈容青的那把武器假作笑春风藏在了栖梧峰后山,于是乎,今日刺入他后心的自也是他自己的佩剑。
仙剑有灵,又怎会伤主?萧望川看似日薄西山,实则这苦痛是由真假参半揉成,只等一关键时机,一击毙命。
事实证明,他又一次赌对了。
可他宁愿不要如此真相的一回胜利。
萧望川先是点穴替自己止住了血,而后弯身搀起顾渊,同他一起反着方向朝后山奔去。
山门脚下尽是虎视眈眈的魔修,他是废了,不是傻了,自然不能再走寻常路。幸而有师祖生前留下的那九千阶梯,才能为他们二人争取来这宝贵的时间。若说此前萧望川还对师祖这一安排多有腹议,现今就只能是在心里多加膜拜前人的先见之明了。
“去哪?”许清平的毒药本该是致命的,却不知所因何如,顾渊竟是硬撑着扛了过来,除却脸色有些发白外,竟是与寻常一般无二。
“后山,有一溪泉,我们顺流而下,走水路。”言毕,面前可当真是有一流淌的泉河出现,只是不知通往何方。
“你怎知下方不会是死路一条?”
“死马当活马医了。”萧望川咬咬牙,他失血过多,实则当下状态比顾渊还要差上许多。解下腰带,将他与顾渊二人捆绑在一处,避免在行进过程中被河水冲散。
他抱住顾渊的腰身,屏住声息,随即奋身一跃,没入池水之中。
河水之下比他想的湍急,不多时萧望川便是呛了大几口的水,肺里憋胀的慌,眼前之景也是在水波的震荡下重一次归向灰暗。事实证明他也当真是不靠谱,因为这河流通向之处竟是相连有一瀑布。
失去知觉之前,除却令人窒息的悬空感,他最后能感知到的便是身前之人将他拢于怀中,用手护住了他的后脑。
真丢人啊,怎么每逢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他如是想到。
坠下瀑布,他将自己的生死存亡全权交给了顾渊。
腰带散落,二人离散,萧望川深陷池底,一如断了线的风筝,沉去不复返。
水波荡漾,是顾渊向他游去。
一手揽腰,一手掰过他的下颚,只见顾渊一个低身,便是于这一片波澜之中吻了上去。
舌尖撬开唇齿,渡入气息数口,待确保怀中之人不会因溺水而亡后才稍作分离,携着他一并向岸上浮行。
......
九重天。
祂饶有兴趣地看着下界众生,忽而瞧见些许有趣的玩意,含着笑往顾渊之所在看去,却见只是这一会的功夫,顾渊身上那枷锁分明是变得更为繁多了,他也因受之不住而再度陷入昏迷。
“见到了吗?你所犯下之罪业将会无止无休地压向你,直至将那前世之景重现。你救不了他们,不,你甚至救不了你自己。”
“我喜欢你们人类的那些小玩意,比方说,棋子。若你我对弈,那如今我落下的一子,用你们的话说,就该是将军。”
祂也不顾彼时的顾渊是否能再听进,只是借由这一方天地居高临下地观赏这一出闹剧。
祂看到新生的魔尊于地上拾起许清平的尸首,并将其吞吃入腹。
“真是粗俗啊。不过那不就你最本真的模样吗?顾渊。”
不知祂忽而又想着了什么,只补说。
“我果还是不喜你如今的这般名字,你又觉得呢?”
“萧望川。”